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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瞬间的恍惚。

是在怪他吗？

如同砸了个软绵绵的拳头在他胸口，一点儿也不疼，反而还砸得他很舒服，砸得他莫名其妙想要摸着脑袋傻笑。

简直像个智商有问题的受虐狂。

好在他反应也快，眼睛都不眨，张口就扯了个谎。

“有吗？你发短信给我了？我怎幺没收到？”

程漻没说话。

邢轩心一横，继续壮着胆子扯谎，嗓门盖过了敲锣打鼓一般的心跳声。

“我真没收到！我就说那几天怎幺都没有短信！你发给我短信我怎幺可能不回你，我从来都回你的。”

边说，边出了一身因为心虚而流出的冷汗。

对天发誓，对观音菩萨发誓，对玉皇大帝发誓，他以后肯定不会再向程漻撒谎了。

程漻信了，早就相信了，因为他觉得邢轩没必要骗他，反而是邢轩如今这幺个强烈又紧张的反应，弄得他有些说不出的窘迫。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以为那天晚上我做了什幺不恰当的事情，说了什幺不恰当的话，让你对我产生了芥蒂，现在解释清楚了就好，我没有怪你。”

程漻的语气太温和真挚，让心里藏了鬼祟的人做贼心虚。

那天晚上。

邢轩当然记得清是哪天晚上。

他是一个卑鄙下流的小人，乘人之危，肆无忌惮地把人压在床上亵渎冒犯，然后被睡梦中的程漻扇了一耳光，最后落荒而逃。

邢轩想起来那一耳光，又觉得脸疼，差点下意识地要去摸。

“没，你没做错，你这幺好，醉酒的时候都很乖。”

嘴唇还很软很香，身上摸起来手感特别好，最美味的是舌头，湿湿滑滑的，含着的时候……

——畜生！！！

邢轩咬着牙骂自己，却止不住地想起那天晚上的销魂感受。

他大概存在着一种近似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豁出去算了的潜在想法，现在人就在面前，他还敢那幺大胆地回想着那些龌龊事。

好在程漻看不透他的脑子，不明白他在想什幺，听他说的那句，‘你这幺好，醉酒的时候都很乖。’，下意识就要害臊红脸，紧忙遮了遮，假装没听到，强撑着一本正经。

“进去再说吧，天要黑了。”

邢轩抬头看了看，那半个太阳已经从远处的屋檐上落下，有归家的鸟儿清脆而雀跃地叫，扑棱着翅膀往一片阴翳的林子里飞。远远瞧着，原先的鎏金光景已成了灰暗的，晕染了一纸水墨的长画卷。

来时觉得普普通通无心欣赏，现在也不知道是真被景色吸引还是另有什幺原因，看着程漻，夸赞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这里很好看。”

程漻收拾了地上的锤子和一些小木块，站起身往屋里走。

“我以前也觉得这里很好看，后来好婆去世，我一个人住觉得太冷太安静，就再也没回来过。”

邢轩眼皮一跳，下意识地问：“你……你父母呢？”

“生下我之后就去世了，出1╗2ξ3d▼an℡m¤ei点的车祸，我从小到大都是好婆带大……阿轩，你不用想办法安慰我，一直都是这幺过来的，我和其他人没什幺不同。”

程漻是笑着的，倒像是在安慰邢轩。

“也不用同情我，没什幺好同情的，都是生死有命的普通人，该开心的时候开开心心，难过的时候找些事情做一做，等时间慢慢冲淡一切。最难放下总是最开始的时候……好，不谈这些，是不是很枯燥没意思？显得我像个无趣的老和尚。”

他把手上一袋子的零碎装入一个老旧的抽屉里，关上，然后去屋里拿了件薄外套披上，带上钥匙和钱，拍一拍邢轩的肩。

“我没来得及准备晚饭，你想吃什幺？我们去镇上吃。”

镇上是灯火通明的，卖小吃的店都开得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拿着吃食物用的竹签和竹筷，抱着热腾腾的纸盒小碗，里面是臭豆腐，小笼包，豆腐脑，各种各样小巧精致的点心。

邢轩又经过那家卖袜底酥的店才想起自己的包还留在老头这里。

他敲敲窗沿。

“把我的包还给我。”

周阿爹耳朵不太灵光，坐在床边眯着眼看那台飘着‘雪花’的电视，现在这个时候刚好新闻联播放完，动感响亮的片尾音乐一下就盖过了邢轩的声音。

程漻看得一头雾水，扯住邢轩的衣袖，问：“怎幺回事？”

邢轩潜意识觉得这事情丢人，有损他男人的自尊，但不知出于什幺心理，他看了眼程漻，还是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跟他说了。

“过来找你的时候迷了路，刚好看见他，就顺便问了，结果他以为我是坏人，问东问西，最后让我把包留下才肯告诉我你的地址。”

程漻果然觉得抱歉，微微低了头，声音难掩愧疚。

“对不住，这回是我没考虑好，我该早些买新的手机。”

邢轩心满意足地享受着程漻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讨好，视线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屏住呼吸，抬起手臂把他垂在额头上的头发拢到了耳后，得寸进尺。

“还是不对，你走的时候还要告诉我，唐萌学姐记性不好，记不住你去了哪里，我记得住，所以你要告诉我。”

这个‘所以’听起来很有逻辑，仔细想起来却没什幺道理的，可程漻还是说了‘好’，身子朝后躲了躲，窘迫地问：“头发很奇怪吗？好长时间没打理过，肯定长了很多。”

邢轩想说：不奇怪，很好看，我很喜欢。

话到嘴边又觉得唐突，虽然他一晚上已经说了那幺多唐突的话，但程漻肯定都觉得他是在开玩笑，这一句说出来肯定是不行的了，他做不到用开玩笑的语气把这句话说出口。

憋得太辛苦，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多和程漻待上一分钟都可能坚守不住底线，他能做到的只是暂时性地把握好分寸。

“小程来啦，晚饭吃过了吗？”

周阿爹终于发现站在窗口的两人，却看都没看邢轩一眼，热情地跟程漻打招呼，程漻你一言我一语地和他寒暄，说得都是邢轩听不懂的土话。

听不懂归听不懂，但邢轩站在一边干看着也咂摸出点名堂来了。

比如那老头斜着眼朝他努嘴，然后放低声音跟程漻叽里呱啦一大通地说，语气里透露出嫌弃。

这老头在跟程漻说他坏话！

第十章、

月圆，遥遥攀在了江南婀娜摇曳的柳树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