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柏钦闭着眼答:“没有办法。”
杜柏钦侧了侧身,将脸靠在她的肩膀上:“蓁宁,最近有点忙,等过了这一阵,我搬去花园公寓好不好?”
蓁宁没好气地答:“你不留在泛鹿作威作福,出来干什么?”
杜柏钦低声细语地说:“我知道我让你伤心,我知道我不对,何美南说我对你净做混账事,你从泛鹿离开的那一次,那一天晚上我让你离开——真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的糟糕的一件事,蓁宁,我有耐心,我可以等,等你释怀,我们始终都是要在一起,你可以对我生气没关系,可是,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不要再走。”
蓁宁一言不发地听着。
沉默的气氛在房中漫延,杜柏钦心底渐渐不安,睁开眼睛看她。
蓁宁静静地说:“杜柏钦,我只问你一件事。”
杜柏钦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的神情,慢慢地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蓁宁说:“如果再有一次,不可抗力的因素影响我们,你是不是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杜柏钦愣了一下,然后沉默了几秒。
蓁宁执着地看着他。
杜柏钦低咳一声:“不会再有这样的可能。”
蓁宁平静地说:“不要逃避,回答我。”
杜柏钦低咳一声道:“蓁宁,不会再有这种可能,我们不一定非要一个虚拟的答案。”
蓁宁嘲讽地道:“杜柏钦,你就这么点儿胆色,连跟一个女人说一句真心话都不肯?”
杜柏钦眸中有淡淡痛色:“蓁宁,你知道你对我多重要。”
蓁宁轻巧地笑了一下:“多重要?随时等着正牌未婚妻上门来扫地出门?”
杜柏钦握住她的手:“对不起,不要伤心了。”
蓁宁这次是真正的笑了,唇边缓缓开出清冷的花朵:“结果还是一样的,是不是?”
杜柏钦心底一片荒凉,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我们马上结婚,你这个担忧是不存在的。”
蓁宁笑靥如花:“你在向我求婚吗,柏钦殿下?”
杜柏钦一字一字非常清楚:“蓁宁,我们先注册,等我手上这件事忙完,何时何地举办仪式由你定。”
、67
杜柏钦一字一字非常清楚:“蓁宁,我们先注册;等我手上这件事忙完;何时何地举办仪式由你定。”
蓁宁嘲讽之色愈加明显:“殿下,不要忘记了;你上个月预备结婚的还是另外一个女人呢。”
杜柏钦脸上稍稍的难堪;很快地消逝而过,只剩下了无奈:“我爱的是你。”
蓁宁淡薄一笑:“非常荣幸。”
杜柏钦吻了吻她的手背:“鲜花和钻戒改日再补好不好?”
蓁宁摔开他的手:“我不想跟你结婚!”
杜柏钦吃力地支起身体要安抚她:“蓁宁;好了,不要生气。”
蓁宁站了起来。
杜柏钦拉着她的手:“蓁宁……”
蓁宁恼恨地说:“放开,我要去洗手间!”
她并未使用屋子里的洗手间,而是快步跨出外面的厅堂;走到了外面。
蓁宁离开了有半个小时,再回来时,她重新洗了脸,一点点淡妆都化掉了,素着脸面色有点苍白。
杜柏钦这段时间一直觉得她情绪有些异常,她对面他是从未有过的喜怒无常,他知道他令她伤心透底,难免底意难平,因此格外包容,蓁宁似乎是生气,可是也已经不像一般的生气,仿佛是从心底深处生出的隐隐焦躁。
蓁宁仿佛泄了气似的,低着头也不看他:“我要回去了。”
看她情绪不对,杜柏钦也没有强留她:“等一下我送你。”
蓁宁摇摇头:“不用了。”
杜柏钦抬手将手背的针拔掉,血迅速地渗出来。
蓁宁忍不住哎了一声:“你当心点儿。”
他皱了皱眉头,从茶几上拿了一支棉签按了按,顺手取了外套:“走吧,我送你回去。”
轿车停在大街上。
咖啡馆外的露天座椅,早已有客人不畏早春的严寒,穿着冬衣眯着眼在阳光下喝咖啡。
蓁宁进去吃早餐,让女招待给在外候着的保镖带了几份。
伊奢派来的这两位保镖并不隶属杜柏钦的隨扈卫队,也并无军衔,是泛鹿的私家保镖,跟了蓁宁这么长一段时间之后也慢慢熟了,每天见面还客气打声招呼。
蓁宁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起身往外面走,坐在外面喝着咖啡的保镖立刻上前替她推开门,客气说了一声:“谢谢束小姐。”
蓁宁笑笑:“辛苦。”
男人躬身问:“不会,束小姐今天还是去博物馆?”
蓁宁答:“是的。”
墨撒兰的民俗博物馆,有一整幢楼是展出墨国传统手工艺,其中包括了花卉培养,药材种植,蚕丝纺织,精油染香,蓁宁已经在里面近一个星期,墨撒兰对花卉的各种培育和处理方式源远流长,有非常多的细节值得细细品味。
蓁宁从包中拿出笔记本和铅笔,然后将随身的大包递给保镖,指了指博物馆的大门,跟昨天一样问道:“你们还要进去?”
蓁宁在里边时间的非常的长,有时候几乎是大半天,保镖先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其实工作非常的枯燥。
保镖摇摇头:“职责所在,对不起,束小姐。”
蓁宁眉心微蹙,有些忧愁:“你们这样跟着我,实在太招摇了。”
她最近的生活其实非常的平静,伊奢也再三吩咐不可影响到她的行动和心情,昨天更是殿下将她亲自送回的肯辛顿公寓,保镖互相看了一眼稍作斟酌,末了只好说:“束小姐,我们在展厅外等着,不会打扰到您。”
蓁宁点点头,如往常一般走进了博物馆。
蓁宁搭电梯上了三楼,看完了昨天没有的银蕴花席。
过了一会儿她走出展厅的门,看到保镖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
见到她出来,立刻站直身体。
蓁宁看了看表:“我还需要大约两个小时,两点钟我们午餐,不好意思。”
保镖说:“束小姐,您太客气了。”
蓁宁点点头,转身走进了隔壁的一间展厅,这是这层楼里最大的一个展览厅,展出墨撒兰上个世界四十年代的乡村生活,高山上稀少的藤蔓,手工纺织刺绣,民族筒裙的花纹,当地人用植物染出古老的香料,三月并不是旅游旺季,亦不是周末,里边寥寥数人。
蓁宁走进去,拐了几个弯,直接往洗手间走去。
蓁宁关上洗手间的门,将手上的纸笔放进裤袋,拉开里边一个小房间的门,门后挂着一件衣服。
她已经在这里观察了几天,发现博物馆里有一位清洁工作人员,在午餐换班时候,会换下工作的衣服,挂在洗手间里面用来放清洁物品的小房间,直到下午三点来上班才会换上。
蓁宁迅速将大衣扣起,扎紧腰带,盘起长发,手腕上的表摘下,掏出准备好的粉饼将肤色抹深,穿上那件蓝色的工作衣,然后戴上口罩和手套,微微侧肩驼着背部走了几步,用眼角的余光仔细检视自己的动作,如果不仔细看她的眼睛,镜子里人的动作形态,已经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普通中年妇女。
确认自己已经毫无破绽,蓁宁拿起拖把,低着头慢慢地走了出去。
一路顺利地走进楼梯一楼。
她的动作非常仔细小心,在一楼的洗手间放下了手上的东西,戴上放在大衣口袋里的墨镜围巾,奔出大门外拦了一辆街车。
一切不过是两分钟的事情而已。
蓁宁报了地址,计程车往城东开去。
出了中心城区,沿路冰凌未化,气温低了不少。
计程车司机是一位健谈的中年男士,一路上天文地理说个不停,蓁宁心底有事儿,应付得很谨慎也敷衍,几乎是三句答一句,一句也不超过五个字,不过丝毫没有妨碍到司机先生的兴致勃勃。
只见车子转了一个弯,司机指了指对面的山坡:“那就是了。”
蓁宁远远看到半山的树林掩映之中一幢白色的建筑,只有一条山道直通上去,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林和草坪。
计程车停在门口,并不能进去,门卫往里面打电话。
蓁宁下车付了车资,另有警卫开车送她至大楼下,护士小姐将她请进办公室。
纯白门上一个烫金的牌子,上面用花体英文写着陈伊岚的职位和名字。
蓁宁心头跳得很快,感觉手心有些潮湿。
护士推开门,陈伊岚女士已经在办公室在等着她。
出乎蓁宁意外,陈伊岚医师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皮肤白皙,略微有些丰腴。
她从办公椅上站起来,笑容亲切温婉:“束小姐?”
待到真正踏入此地,蓁宁才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勇敢,她努力地聚集喉咙中的气息,好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又干又涩,还有些虚弱的颤抖:“陈医师,你好。”
陈伊岚指了指沙发:“请坐。”
蓁宁在沙发上坐下来。
护士端进温水。
陈医师坐在她的对面:“嘉上说你是要来做产检,可是你跟我预约时说——”
陈医师口气略有遗憾:“你认真考虑清楚了?”
蓁宁感觉手心的汗水渗出,强制自己点了点头:“嗯。”
陈伊岚诚然见过无数女性在面对这一刻时候的无助和彷徨,神色和口吻都是冷静专业的,语气中透出的一丝怜悯温柔都显得恰到好处:“我们先需要做一个身体检查。”
蓁宁咬着唇,防止自己声音发抖:“请问如果身体情况正常,是不是可以当天就做手术?”
陈伊岚温和地答:“一般情况下,是的。”
蓁宁很快地答:“如果检查正常,我希望就可以马上做。”
陈医师问:“就今天吗?”
蓁宁忍住一阵钻心的痛,强撑着询问:“你跟我说过,医院有全套的护理。”
陈医师点点头答:“是的。”
护士带着她走过走廊,价格昂贵的私立医院,偌大的办公室里,走廊里空无一人,墙壁是凯蒂猫的粉红色,陈伊岚今天只有她一个病人。
蓁宁躺到粉红色的床上,护士往她的肚子上涂抹润滑剂。
此情此势已经骑虎难下,蓁宁强迫自己闭上眼,忍住发酸的眼角。
陈医生随后进来,到一旁的机器坐了下来:“让我来看一下。”
原来站在一旁护士忽然轻轻地呀了一声。
陈医师坐下仔细去看,口气也有些惊喜:“双胎心,胎囊正常,束小姐,你怀的是双胞胎。”
蓁宁蓦地睁大双眼,整个人完全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声音虚弱,但其实并没有很大意外:“真的吗?”
陈伊岚仔细地看着屏幕,又确认了一遍:“家庭有双胞胎遗传史?”
蓁宁发怔了好久,才点了点头,她的妈妈和姬悬的妈妈,就是双胞胎姐妹。
她即将要杀死的竟然是两个孩子,血腥的罪孽更深一重,蓁宁躺在检查床上,眼泪无法控制默默地流出来,脊背上一层一层的凉意泛起出来。
陈伊岚俯身看了看她:“你紧张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蓁宁整个人有些发颤,紧紧地闭眼摇了摇头:“不用。”
陈伊岚说:“已经七周多了,药流已经不安全,只能进行手术。”
蓁宁接过护士递给她的纸巾,默默地擦拭眼泪,好一会儿才答“嗯。”
护士拿来手术同意书同她轻声交待事宜,蓁宁已经控制住了情绪,眼睛发红,但神色动作都很平静,甚至连最后一刻签字的手都很稳。
陈伊岚看着这个维持着冷静镇定的女孩子,心里不禁有一丝佩服,诊所的收费不菲,她面对的多是贵妇名媛,大多数都是由重重叠叠的看护亲属陪伴着,像她这般孤身而来的女子几乎没有,她们的职业操守从来不过问病人私事,陈伊岚只轻声安慰说:“别担心,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护士将她推往隔壁的手术房,蓁宁脱了衣服换上手术衣,然后被消毒,躺在手术床上,屋顶的无影灯投射在身上,她一开始觉得头脑有些热,慢慢地身体开始轻轻地打寒颤,她并没有恐惧,只是晕眩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整个人仿佛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汪洋海面上,如浮浮沉沉的一截枯木,无依无靠地向着天际飘去。
麻醉师进来,低声交待护士几句,开始在房间里准备器械。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护士走过来,温柔地和她说话,然后往她的手背上擦拭碘酒消毒,她即将被注射麻醉剂,醒来后会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她腹中的两个胎儿,她和杜柏钦抵死纠缠生出的血肉,她所有热烈盛大的不甘不服爱慕怨恨,其实都不过都是一场世事大梦而已。
她终于是干净的了。
蓁宁感觉心脏骤然被一只残暴的手用力地捏住,饱满的红色汁液喷射出来。
她努力地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蓁宁死死地拉扯着被单,身体弓紧,像一尾濒死的鱼。
护士觉察到了她的异样,低声说:“小姐?”
蓁宁听到自己的声音,浮浮沉沉好像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对不起,让我再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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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宁听到自己的声音,浮浮沉沉好像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对不起;让我再想一想。”
陈伊岚立刻用眼光制止了麻醉师的动作。
护士拿着静脉滴管的手停了下来;看了一眼陈伊岚。
陈伊岚对她示意了一眼。
护士放下了点滴袋,转而细心地替手术台上的人盖了一张薄薄被子。
陈伊岚摘下口罩;对护士低声交待一声:“孕妇不希望手术;暂时停止,你先陪着。”
这时手术室的走廊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仿佛夹杂着呼啸凌厉的风声一般,然后门被砰地一声打开。
好几位护士在走廊上一路奔来,慌乱地叫着:“先生,你不能进去;这里是手术室!”
修长身形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手术室冰冷而明亮的光衬得他裹在一团黑暗之中,整个人身上都是地狱深处寒冰怒火一样喷发的怒意。
杜柏钦极力地压制着胸口的喘息,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手在身侧握拳,眼底都是绝望。
停顿了好几秒,他才能开口,极端压抑着的情绪:“医生,您好。”
陈伊岚点点头走了过来。
杜柏钦声音抖得如风中的树叶:“妈咪可还好?”
陈伊岚眼中有淡淡的欣慰:“很好,胎儿也很健康。”
杜柏钦眼中瞬间点起万丈光芒,他沙哑嗓音难以抑制的喜悦:“手术还没有做?”
陈伊岚语气肯定:“没有。”
杜柏钦身体晃了一下,抬手撑住门框,感觉自己眼眶竟然有些发热:“谢谢,我进去看看她。”
陈伊岚点点头侧开身让他进去:“嗯,护士在陪着她。”
杜柏钦深深吸一口气,才往里面走去。
他今天在掸光大楼开会,香嘉上给他电话,他私人电话很少开机,另外两个电话由秘书官和侍卫长处理,没有人敢贸然闯进来。
香嘉上只好拨给泛鹿庄园,司三听得他语气紧急如城门失火,终于吩咐泛鹿庄园将他的电话转往杜柏钦的办公室,这时保镖传回了蓁宁在博物馆失踪的消息,司三当下明白出了事,再拨电话,线路已被占领。
香嘉上一直大吼大叫如疯子,秘书终于冒死进会议室请示他。
杜柏钦只听了一句,如遭电击一般僵住,下一秒就推开了椅子往外跑。
谢梓跟在他身后站起来:“殿下——”
杜柏钦拿开电话,语速极快:“抱歉诸位,我有急事需处理,马克替我主持会议。”
座中的国防部高官们从未见过头儿如此方寸大失,纷纷面面相觑,偏偏香嘉上此时还在那端嘶吼,夹杂着无数脏话,声音大得杜柏钦耳膜都在震动,不得不稍微移开了电话,这下国防部一众精壮将士全部竖起耳朵,香二公子的博大精深丰富多彩的民俗语言,听得满座衣冠眉毛直跳,恨不得击掌叫好。
杜柏钦咬牙切齿地对着电话怒吼:“你知道?你知道为何不早日跟我说!”
香嘉上继续嘶叫:“你倒是给我机会啊,老子他妈今天刚刚从牢里出来!”
杜柏钦一路跑回办公室,将电话摔在桌上,拿过车钥匙就往外跑。
一路上又惊又怒,全身仿佛在油锅烈火中烹烧,每一寸皮肤都撕裂剧痛。
迎面远处的天际,蛋黄一般的斜阳,仿佛血色弥漫,杜柏钦这一生,从未有过这一刻,陷入过如此深刻的恐惧。
男人的影子挡住了灯光,阴影覆盖在她脸上,杜柏钦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
蓁宁睁大双眼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杜柏钦转头看一旁的护士:“她怎么了?”
护士过来看了看:“没事,只是有一点紧张。”
杜柏钦说:“蓁宁?还好吗?”
护士拿着纸张进来:“麻烦您在这里签个字,手术取消,这是预约金结算清单,这位小姐可以离开了。”
杜柏钦接过,飞快地签字。
杜柏钦咬了咬牙,抱了起来。
蓁宁被他从手术台上抱起,整个人还在怔在一半的变故中,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杜柏钦走得很快,手术室在三楼,他一路抱着她从电梯出来,车子还停在大楼外。
室外冷风迎面吹来,蓁宁清醒了几分,动了动身体:“让我下来。”
杜柏钦置若罔闻,抱着她往台阶下走。
冰寒的空气瞬间吸入气管,跟涌起的一股血腥燥热肺气强烈冲撞,混合一把锋利的刀子一般在胸腔内搅动,他方才怒意炽烈不过了拼了一口气,一路从楼上匆匆奔下来,此时一直不太顺畅的呼吸开始慢慢地急促起来。
蓁宁只觉他的手臂渐渐沉重,却死活不肯松手。
她方才挣扎了一下,他跟着摇晃了一下,差点没摔倒。
好不容易走到车前。
蓁宁从他怀中挣脱,自己拉开车门。
杜柏钦扶着她坐进去,又替她仔细地系好安全带。
蓁宁坐在车中,看到他绕过车前走到另外一边,他今天穿浅棕长裤白色衬衣,干净清爽的办公室着装,来时明显的仓促匆忙,外套都没来得及穿上,风吹得衬衣微微摇晃,他的步伐有些缓慢。
杜柏钦坐进驾驶座,努力地抑制胸口的喘息,好一会儿才发动车子,习惯性地踩油门,忽然又看了一眼车前时速表,谨慎地放慢了速度。
蓁宁也不说话,神色沮丧,委顿不堪。
车子沿着来时的路驶出医院,进入了山势低缓的车道。
杜柏钦咳嗽着,心灰意冷地笑了笑:“蓁宁,你真是擅长给我惊喜。”
蓁宁冷冷地答:“不关你的事,你来干什么?”
杜柏钦火气一点就直接烧了起来:“不关我的事关谁的事?”
蓁宁依旧是冷冰冰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杜柏钦恼恨地说:“你明知道我是受洗出世的,你怎么可以去堕胎!”
蓁宁嘲讽地答:“王室都是假惺惺的教徒,你的宗教信仰关我什么事?”
杜柏钦被她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惹恼了:“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就这样做决定!”
蓁宁轻描淡写地答:“我肚子里的一组细胞,我不想要,就这样而已。”
杜柏钦试图讲道理:“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上了,我们没有权利不要他!”
蓁宁仍是无动于衷:“他不该来,我必须尽早修正这个错误。”
杜柏钦咳嗽了几声:“蓁宁,我们有个孩子不好吗?”
蓁宁拒绝:“我不要孩子。”
杜柏钦咬着牙捏住她的下巴:“你再说一句试试?”
蓁宁毫无畏惧地瞪着他:“我不要孩子!”
杜柏钦口气也不太好:“我不同意!”
蓁宁像被烫到的猫一般尖叫:“在我肚子里,我爱干嘛干嘛,我乐意堕胎,你可以看看管不管得着!”
杜柏钦深吸一口气,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束蓁宁!”
蓁宁不甘示弱地看着他,张牙舞爪,浑身戒备。
杜柏钦语气顿了顿,按了按眉心无限疲累:“你若是存心气我,你成功了。”
蓁宁淡淡地说:“不敢。”
杜柏钦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做妈咪了,能不能不要这么赌气?”
蓁宁这下也来了气:“我赌气?我赌什么气?再说,你有什么资格来指教我如何做父母?”
杜柏钦说:“你不是为了气我要去做流产手术?”
蓁宁被他扣上似是而非莫名其妙的罪名,只觉一股无名怒火中烧:“停车,我一分一秒都不想跟你在一起!”
杜柏钦轻轻地笑了一下:“很遗憾,以后我们一生一世都得在一起了。”
蓁宁被他口气中轻蔑刺痛了,尖叫一声:“停车!”
杜柏钦丝毫不理会她。
车子正穿过树林,路边的灌木丛还有厚厚一层积雪。
蓁宁扯开安全带朝着驾驶座扑了过去。
杜柏钦慌忙空出一手扶住她,方向盘都几乎被她撞歪,他急忙把持住方向,蓁宁的手法精准无比,迅速地按下了中控锁。
然后反手就推开了车门。
呼啸的冷风倒灌进来,杜柏钦吓得几乎心脏跳停,慌忙一脚踩住刹车。
车子刚停下一瞬间,蓁宁扭开车门跳了下去。
她反射一般地护住腹部,只恨如今的动作已不如以前灵敏。
蓁宁从地上站起了身体,回头往医院走去。
杜柏钦从车座上抓起她的外套,匆忙地推开车门跟了下去。
蓁宁已经走进了草地,一条小径通往医院的花园。
杜柏钦跑上去拉住她,将大衣裹在她的身上:“跟我回去。”
蓁宁摔开他的手:“放开我!”
杜柏钦抱住她,替她把大衣扣好。
蓁宁奋力挣扎,踢他的腿,麂皮短靴溅起大片雪花。
杜柏钦低斥:“别伤着宝宝!”
蓁宁更加恼怒:“滚开!”
杜柏钦架住她的胳膊,将她往车里拉。
蓁宁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被他半拖半抱地往回走,喉咙哽咽,泪浸湿了脸庞,双手挥舞着抵抗,试图挣脱他的身体。
杜柏钦双手禁锢着她,将她抱在怀中半拖半拽着走回了公路边。
蓁宁在愤怒完全失去了理智,手肘狠狠地撞进了他的胸口。
紧紧抱着她的人忽然僵硬了一下,然后手臂维持着那个姿势,将她轻轻地放了下来,晃了一下靠在了车上。
他咬着牙按住胸口,整个人慢慢地往下滑。
蓁宁扶住他的手臂:“喂!”
杜柏钦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呛咳了一声,想要说话,眉头却突然皱得更紧,脸登时就白得如雪一般。
他身上只穿了开会时的一件白衬衣,冰天雪地中冻得脸色惨白到发青。
杜柏钦坐在驾驶座。
人倚在椅背上,不发一言,身体是紧绷着的。
他的呼吸很缓慢艰难,仿佛每一次都带着忍着难以言述的疼痛,有时会无法控制地骤然地颤抖一下,他便皱狠了眉,侧过身体,手死死地压在了胸口上。
蓁宁问:“我打伤你了?”
杜柏钦摇了摇头,好一会儿,也许是怕她没看到,又微弱地说:“不,没有。”
蓁宁只看得到他线条凛冽笔直的脊背,僵硬冷酷如一堵铜墙铁壁。
将她阻隔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车前他的电话一直在响。
单调的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他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就是那个姿势,抵着座椅微微蜷缩着侧身。
许久,杜柏钦才撑住方向盘,抬手接了起来。
谢梓给他电话,他丢下要紧事出来,会议议程结束,事情结果仍需要他定夺。
他蹙眉专心地听着,不时回复一两句。
除了音量有些低,声音竟然是如常的一丝不苟的冷静。
蓁宁看见他惨白额头上慢慢有汗渗出,外面是这么冷的天,他竟然出了一头的虚汗,他脑后的干净黑发,透出些许些湿润的亮色,侧脸看过去,人是黯淡得可怕的病态苍白,却依然是过分清眉俊目的迷人男子。
蓁宁转过脸,看到车窗外的一片雪花,正化成了一粒水滴,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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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宁转过脸,看到车窗外的一片雪花;正化成了一粒水滴;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杜柏钦挂了电话,沉默地启动车子。
蓁宁坐在他的身旁。
车子直接驶进泛鹿庄园;两个人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话。
佣人上前来拉开车门;蓁宁下车,杜柏钦要握住她的手。
蓁宁悄悄地甩开了。
她低着头往大厅走。
佣人见到两人一前一后回来;面色惨淡不堪,明显是闹僵,只规规矩矩地站定:“殿下,束小姐。”
蓁宁无心敷衍。
只杜柏钦矜持地点了点头。
司三跟在他身后;蓁宁听到他交待司三联络何美南请产科医生,然后交待营养师注意事宜。
司三的声音先是讶异,片刻即领悟过来,然后是难以掩饰惊喜。
杜柏钦声音倒很沉静,他的咳嗽声断断续续,愈发沉疴明显。
两个人走到二楼的主卧,他在门口踉跄一下,司三扶住了他。
蓁宁进房间坐进沙发中。
杜柏钦握拳低声咳嗽:“你回来泛鹿住,佣人方便伺候。”
蓁宁淡淡地说:“我不是回来住,我是回来跟你商量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的。”
杜柏钦按着额角:“如何处理?我们结婚。”
蓁宁平静地陈述说:“为了孩子而存在的婚姻,有什么意义?”
杜柏钦的回答也是暗涌之下的故作镇定:“很多人因为有了孩子而加固了伴侣关系,我们为什么要排斥这个过程?”
蓁宁抬眼望着他:“我今天要是真的流产了,你是不是就断了这念想了?”
杜柏钦恨得不行:“是,我永不原谅你。”
蓁宁心里是不齿的发冷:“这就是殿下对婚姻的注释?”
杜柏钦疲乏地道:“蓁宁,我跟你这么多年,就是这样的结果而已?”
蓁宁冷漠地答:“事实上如果你今天不来,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必要这么麻烦。”
这一句话彻底又成了导火索。
两个人关着房门继续吵。
杜柏钦本来也不算得脾气怎么好,可待她却一直是宽纵的,蓁宁真的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他到这么极点的愤怒而伤心的样子:“束蓁宁,你凭什么自己做决定!”
他额上的青筋都隐隐暴露:“你就这么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蓁宁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释怀的事情,在这一刻都骤然爆发:“我跟你没名没分,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杜柏钦愤怒地低吼:“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自私!”
蓁宁也被他的话伤到了:“我自私?是!是我自私,我自私不愿看到他生下来做一个私生子,我自私不愿他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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