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部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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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本义气死了:“你严副市长这是存心坑我。”

严长琪微微一笑,近乎亲切地摆摆手说:“好,好,我不和你吵。你非说我坑你,就算我坑你了。”继而,长脸突然一拉,“向区长,你别以为我严长琪是国民党革命委员会身份,就不能撤你这个共产党员g部,你就可以不服从我的领导。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能以参政党和工程现场总指挥的双重身份,严肃建议中共平川市委撤你的职!”

说罢,严长琪摸起电话就要市委办公室,请市委秘书去找吴明雄。

等电话的当儿,严长琪又和向本义说:“我这人从来不搞y谋,只搞y谋。”

向本义这才慌了,忙说:“严市长,严市长,咱们是谁跟谁呀?多年老伙计了,真值得为这点小事翻脸?那不成大笑话了么,是不是呀,严市长?” '墨斋小说:。。'

严长琪纠正说:“是严副市长。”

向本义仍亲切地喊着“严市长”:“严市长,算了,算了,都是我的错,你咋说咱咋g就是。我可知道国民党的厉害了。”

严长琪这才放下电话,问向本义:“又服从本市长的领导了?”

向本义说:“服从,服从。”

严长琪叹了口气:“我今天说过,不进行重庆谈判,但对你这个老伙计,就破一次例,进行一场谈判吧!郊区就不让你向区长去支援了。但是,你们自己的事要办好。昨天我到你们工地上看了一下,降坡问题很大。我建议你们马上组织专业队伍进行平行放炮。否则,很难达到工程的技术要求。”

向本义一听不让他支援郊区了,十分高兴,得了大便宜似的,对严长琪连连称谢,并保证,一定克服降坡上的技术困难,提前两个月完成三公里的道路施工任务。

临分手时,严长琪又笑眯眯地j待了一句:“向区长,把你们钟楼区保留下来的那10只老鼠管好点,别让它们老窜到我们工地食堂啃馍馍,工人同志们意见很大呀!”

向本义马上回击道:“那是你们牌楼区的老鼠!”

回到区政府后,已经准备连夜布置工作了,向本义才觉得今天严长琪的表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似乎是太好讲话了。后来醒悟过来,严长琪是欲擒故纵,一开始就料到他要叫苦喊难,先甩出个让他无法接受的条件,最终堵住了他的嘴。

向本义苦苦一笑,当着几个工程队长的面,自言自语地骂了句:“他妈的,这家伙真是大大的狡猾,老子中了国军j计了!”

一个工程队长困惑不解地凑过来问:“区长,什么国军j计呀?是共军j计。”

向本义把工程队长往旁边一推:“去,去,去,没你们的事!”

胜利煤矿的道路施工队是在矿基建科和房屋大修队的基础上,由500多名待岗地面工人构成的。这500多工人的所有制成分还挺复杂。施工队队长兼临时党支部书记李洪浩记得很清楚,这其中有46个是全民工人,有241个是大集体工人,其余的都是近年安置的小集体工人。

走上环城路工地,这支施工队出现的所有矛盾和问题,几乎都源于这所有制的复杂x。因此,现场总指挥严长琪就说,这是支很特殊的队伍,这支队伍就是中国现行所有制下劳动和劳动力状况的一个缩影。

这个“缩影”真坑死了李洪浩。

组建队伍时,胜利煤矿正处在最困难的时候,被曹务成皮包公司骗走的瓷砖钱还没追回,矿上和河西村万山集团庄群义的联采也没开始,一听说能去修环城路挣钱,拿全工资,都蜂拥而来。有的人还跑到矿长肖跃进和刚退下来的党委书记曹心立那里去走后门。

施工队开赴工地时,很像回事,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矿上准备了四菜一汤和白酒,在大食堂为500壮士送行。四个菜是真正的r菜,曹务成贩来的烂猪肺和猪胰子没拿上桌。退休的党委书记曹心立来了,举杯祝酒,要大家发扬中国产业工人的光荣传统,在环城路上打个漂亮仗。矿长兼党委书记肖跃进也来了,对大家说,这是支援市里的建设,也是走上市场的重要一步。工程是走了曹市长一些后门,才很不容易弄到手的,大家一定要珍惜,要g出样子来,争取r后靠真本事去投标,再揽些活来。

肖跃进当时就担心出问题,背地里拉着李洪浩的手说:“李书记,你可是矿上的老劳模了,又是我们党委在几十个中层g部里精心挑选出来的队长兼书记,这500人,你可千万要带好。别的我不怕,市政府的工程,不会再骗咱,我怕的倒是咱这500人对不起市政府,丢咱曹市长的脸哩。”

李洪浩当时不知厉害,见500壮士情绪都很高,就借着酒兴表了态:“肖矿长,你放心,我是老劳模,就给你带出一帮小劳模,既挣到钱,又替矿上争光、争气!”

却没想到,这支队伍硬是既不争光,又不争气,一到工地上,各种毛病都出来了。八小时工作制g习惯了,不知道还有承包工期这一说。一听说晚上要加班,全民工就跑到李洪浩的帐篷里去吵,说是国家规定的工作时间是八小时。李洪浩说,人家八县市的工程队都加班。全民工们便说,他们是农民工,不是正式工。全民工极一致地不加班,也就不好硬让大集体、小集体的工人加多少班。这一来,头10天的进度不如别人三分之一。

这还不算。八小时能g好点吧?八小时内也g不好。队里有个顺口溜描述得挺准确:“小集体工g,大集体工看,全民工聚在一堆闲扯蛋。”李洪浩火透了,讲也讲过,骂也骂过,就是不解决问题。李洪浩便以身作则,想以自己的行动和人格感召500壮士,可500壮士受感召者不多。

一个月下来,到开工资了,大家全来了,说是走时讲好的,凡参加施工队修路的,都发全工资,着李洪浩发。偏巧,李洪浩刚从路段所属的郊区区长那里挨了骂回来,正一肚子火,开口就骂:“我发你娘个头!你们看看,人家也是人,咱也是人,咱g的叫什么活!”

不少人就和李洪浩吵,说李洪浩身为队长兼党支部书记,开口就骂人,已堕落到了极点,距旧社会的资本家和封建把头只有一步之遥了。

老实巴j的李洪浩气得流着泪,跑了几十公里路,到矿上找肖跃进辞职,一边说,一边给肖跃进作揖:“肖矿长,我算服咱这帮爷了,这哪还是产业工人?都是老爷!咱产业工人过去哪是这样的!闲了几年,咋闲成这个熊样了?!”

肖跃进盛怒之下,连夜召开紧急会议,把所有矿党委成员和副矿长们全找来,请李洪浩在会上把情况又谈了一遍,然后说:“我们胜利煤矿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这个危险首先还不是经济,而是我们g部工人的素质!我建议,大锅饭从今天开始,从这支道路施工队开始,彻底砸掉!施工队队员的所有制x质一律暂时取消,什么全民工、大集体工、小集体工,都不存在了!只有一个身份,就是工人!你g多少活,拿多少钱,也不存在账面工资了!不愿g的,请他回来到庄书记的联采队下井,还不愿g的,请他退职!”

党委副书记姚欣春不太同意,说:“这种情况不是我们一家,所有制的问题,也不是我们一个县团级的党委就能改变的。要我说,还是不要急,还是要慢慢来。他不g,咱再换些愿意g的人去g,不要激化矛盾。”

肖跃进火了:“我提议党委全体同志就我的主张进行表决,现在就进行!”

表决的结果是,除党委副书记姚欣春和一个党委委员弃权,大家都赞成。

肖跃进说:“党委通过了,党办和矿办连夜起草文件,搞好让李洪浩带走,明天一早就在道路施工队宣布!出了问题我负责!我就不信这样改革一下能塌了天!”

有肖跃进和矿党委这种强有力的改革措施支持,李洪浩的工作好做了。从第二个月开始,加班夜战不再成为问题,工程量分解承包了,不出活不挣钱,多出活多挣钱,便把500壮士的积极x调动起来了。当月的工程进度上去了,虽说还不如左邻右舍的农民队伍,总是比上个月强多了。肖跃进倒也说话算数,工程指挥部的款还没到账,就从头一个月的联采利润里挪出20万,先让李洪浩兑现。

这个月,多的挣了600余元,少的连50元都没挣到。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全民工的优越感也没消失,一个个都说,这是矿上的临时措施,回去以后,全民还是全民,集体还是集体。集体工们也承认这一点,也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全民工就是可以少g点活,少出点力,在一个承包组里,也不大和全民工计较。肖跃进到工地检查慰问时,目睹了这种情形,心里很悲哀,可也无话可说,便感叹改变人们的观念实在太难。

3个月后,大多数全民工还是吃不了工地上的苦,46个跑了35个,余下的11个大都是已做了班组长的同志。

然而,一支能打能拼的队伍硬是让李洪浩在r夜抢工的忙碌中带出来了。6月份的月度评比,胜利煤矿施工队破天荒头一次拿到了区内的优胜红旗。当年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拿过全国红旗的李洪浩,今天竟为这区内优胜红旗激动万分,马上在电话里声音哽咽地向肖跃进和矿党委报喜,词不达意地说:“肖,肖矿长,我们拿到了,拿到旗了。你信么?”

当肖跃进听明白,胜利矿施工队是拿到了区优胜红旗时,眼里的泪也下来了,沉默了好半天,才对李洪浩说:“就这样g下去,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清楚,我们是在救亡啊!”

市里对这支情况特殊的施工队也特别关注,常务副市长兼市委副书记曹务平三次到工地上看过,还就胜利矿的前途征求过不少人的意见。副市长兼现场总指挥严长琪也经常到工地上来,了解施工情况,帮助李洪浩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后来,严长琪还成了李洪浩下象棋的棋友,一起下过两盘棋。

到宣布工期提前,60公里环城路要在“十一”剪彩通车,严长琪又专门找了李洪浩一次,问他:“李队长,你这个‘缩影’队行不行呀?有把握保证我的新工期吗?”

李洪浩说:“行,行,我保证。”

严长琪问:“你用什么保证?”

李洪浩说:“我用当年青年突击队队长的资格保证!”

严长琪当即表示说:“那好,别的队我不管,你老李这支队只要能按新工期完工,我将特别提议,奖给你们一面市级优胜红旗,让你们带着这面红旗,拿着全部工程承包款回到矿上!”

李洪浩说:“行,就这么定了。”

当晚,李洪浩把500壮士全召集到一起开会,在会上把严长琪说过的话向大家转达了,不遮不掩地说:“同志们听没听出市领导这话里的意思?这话里的意思,还是担心咱呀!工期都提前了,全路48支工程队到时都得竣工,一样的队,一样完成任务,人家市领导为啥单要给咱发旗?咱心里没数么?咱得争口气哩,得让这面旗扛回去不脸红!所以,我就想和大家伙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再把工期往前提五到十天?”

月夜下的路面静静的,500壮士都盯着自己的队长看,没人说话。

李洪浩缺了点信心,又讷讷说:“是太紧,是太紧了些。不行,就算我没说吧,咱只要能按市里要求按时完成也就行了,我也就谢谢大家了。”

不曾想,月光下站起个小伙子,大声说:“队长,这么多人,又在旷地里,咋商量?还是举手表决吧!同意就举手。”

李洪浩没想到,小伙子的话刚一落音,一片如林的手臂骤然举了起来。

这一来,不但是李洪浩,500壮士也一起跟着玩上了命。

在最后两个月里,胜利煤矿施工队昼夜赶工,500人几乎r夜泡在工地上。工地的大喇叭里从早到晚反复播放着一支同样的歌———

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r工作忙。

盖起了高楼大厦,建起了铁路煤矿。

……

后来,李洪浩累倒了,两条腿肿得穿不上裤子,两只脚肿得没法穿鞋,就让人用板车拖着,继续指挥施工。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就歪坐在平板车上打手势。谁也不敢提出送他进医院,一提他就急得直流泪。

8月,胜利煤矿施工队以环城路全线单月工程进度第一,当之无愧地拿了市级优胜红旗。9月19r,提前整整12天全面完成施工任务,并通过验收。在全线48支工程队中名列第三,再度拿到了市级优胜红旗。

整个环城路工地震惊了。

54公里外的胜利煤矿也震惊了。

当矿党委书记兼矿长肖跃进带着酒和烟,赶到已竣工的工地向施工队表示祝贺时,却发现,这酒竟没几个人过来喝,烟也没几个人过来抽。再一看,才注意到,平整如镜的路面上横七竖八,四处熟睡着灰头灰脸的工人们。大喇叭里还在一遍遍播放“咱们工人有力量……”

板车上的李洪浩被人拖了过来。

李洪浩拉着肖跃进的手说:“肖矿长,我答应的,我做到了。”说罢,李洪浩憔悴苍老的脸上已是一片如注的泪水。

仿佛激战骤止,又仿佛风暴乍收,六十公里工地上蔽r的尘土消失了。昼夜轰鸣的挖掘机、装载机、搅拌机、压路机的喧嚣声停止了。涌在工地上的人群也在一夜之间不知了去向,只有那震天脚步和劳动号子的杂音似乎还在九月晴朗的天空中缭绕。

工地巳不存在。一条全部由高标号水泥铺就的六十米宽的平坦大道十分真实地出现在平川古老的大地上。站在时代大厦和龙凤山高地看过去,这条大道就像一条绚丽华贵的彩带,宽松飘逸地缠绕着平川古城。四条国道,七条省道,在环城大道j汇。通往城内的九处环岛上,九座大气磅礴的巨型雕塑,把平川人的光荣和梦想,艺术地再现在今天这个r新月异的世界面前。

环城路全线竣工的前夜,吴明雄和束华如再次来到了工地上。

驱车在广场般宽阔的大道上缓慢行驶着,吴明雄挺感慨地对束华如说:“老束呀,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看起来很难。甚至不可思议,可你真要狠下心,豁上命去g,也并不是g不成的。文革期间,我被弄到平川市矿务局一个大型煤矿劳动改造,参加安装一个井下工作面,是几千吨钢铁呀,是在满是泥水的煤d子里安装呀,最重的大件可是有几十吨呀。我当时就觉得不可思议。可几十号工人同志硬是人拉肩扛,把任务完成了。这给我的印象很深。”

束华如笑道:“如此说来,文化大革命对你大老板来说,还真有点触及灵魂的意思了?是不是有必要再来一次呀?”

吴明雄摇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任何经验对我们的人生都是有益的,包括灾难中的经验。我想说的另一个意思是,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是我们这些领导者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低估的。聪明的领导者,就是要尽一切可能,把人民群众的积极x和创造力充分挖掘出米。否则,你再聪明,就算你是一条龙,也下不了几滴雨。”

束华如说:“这倒是。不过,这要有个前提。那就是,你这个领导者的决心和人民群众的意志是统一的,你要做的,必须是人家真心想做的,这样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才能充分发挥出来。你说是不是?”

吴明雄点点头说:“这是个重要的前提,没有这个前提,一切都无从谈起。文革期间,割‘资本主义’尾巴,割得多起劲呀?可割掉了没有?没有嘛。三中全会一开,就是长着‘资本主义尾巴’的农民,第一个冲到了中国政治经济改革的前沿,改变了他们自己的命运,乃至改变了我们整个中国的命运。”

束华如问:“那时候,你有没有去割过人家的尾巴?”

吴明雄摇摇头说:“我没资格。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平川地区最后‘解放’的少数几个副县级g部之一,和陈忠y是一批。”

束华如说:“我倒是去割过尾巴的,天天统计各家各户的jp股。当时规定,每户只准养三只母j,多一只就得割尾巴。我去的那个村,有个瘫子,没法下地挣工分,自己多养了几只j,硬让公社的人逮住杀光了。结果,瘫子当晚喝农药自杀了,死时留了一句话,‘我想活,可共产党不让我活了’。这事给我的震动很大,使我对当时的整个政治思想体系都产生了动摇。我当时就想:这样搞下去,总有一天老百姓要起来造反的。”

吴明雄说:“所以,七八年来一次,实在是个大的笑话。谁给你来呀?是咱们这些各级g部,还是下面的群众?多愚蠢啊,作为一个政党,执政以后不好好抓经济,不想着把综台国力和人民的生活抓上去,天天搞运动,搞阶级斗争,搞到最后,经济走到了崩溃的边缘,整个民族的素质也严重下降。现在我们面对的许多问题,不少还是那个年代遗留下来的。所以,我给政策研究室的同志出过一个题目,就是,从计划经济一下子转入市场经济,旧的思想体系和价值观念已经崩溃,新的体系和观念尚未完整建立起来,在这历史x的转轨期里,我们的行为依据是什么?如何才能从理论上陈述清楚。比如说,面前的这条环城路和大漠河的水,我们以这种人民战争的形式上了,有人也说我们是搞运动。有没有些运动的影子?好像是有一点。彩旗飞舞,锣鼓震天,我想想也像。但这里面的本质区别是,我们是在激发一种大建设的精神,是在解决长期困扰我们平川的两个根本x大问题,是需要一千多万人民的全力支持才能完成的。最终还是要为平川经济的全面起飞和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奠定基础。”

束华如赞叹说:“吴书记,你考虑问题总是那么深远。不过,我的想法是,这些问题就让搞研究的同志和理论界的同志慢慢去研究。我们不去管它,就这样大胆地试,大胆地闯,胜利者不受指责嘛。现在,对水和路,不是再也没人议论了么?就连谢学东书记也变了,说咱全民办水,全党办路,是一个大胆的创造。这是他前几天说的话,咱们驻省办事处主任居同安把话带回来的。”

吴明雄欣慰地笑了,说:“所以,我一直和你们说,谢书记还是真心关注、支持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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