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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着身子，做足了小女儿的娇态，程素了然地笑笑，掐了掐她的脸蛋，“你呀，就知道吃。”

这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左青的脸色并不好看，执意要道谢，她态度明确，不想占简家一分一毫的便宜，那块地，便交与简氏施工，反正是政府拨的，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两不相欠。

程素这才高兴了些，借着晚饭时候快到了，就留他们下来吃饭。

左青看了眼季海棠，竟然同意了。

刘野站在一边，手插在衣服兜里，挺拔的身材即使是懒懒地站着，仍不掩卓越的风姿。

或许这样形容一个男生并不恰当，只是现在站在一个旁观者地角度，季海棠不得不承认，他的的确确算得上是个美男子。

等饭的空隙里，是最难熬的时候。

季海棠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一点也不让自己闲着，可是刘野呢，又坐回牌桌前，跟简峥玩两人麻将，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向这里看一眼。

简峥有时候调皮耍赖，他也笑着作陪，没有露出哪怕一丝的不耐来。

以往，他总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生怕她看见了会不开心。

现在，两个人在她眼前笑闹着，视她如无物。

无边的心酸蔓延着，几乎要冲破心房。

她掩饰般地拿起手边的杯子，却发现早已经空了。

不好意思再添茶水，她只得低头坐着，装作很感兴趣地欣赏着电视里不知名的节目。

左青跟简氏夫妇早就离开，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偌大的客厅里，除了偶尔传来的笑声，就只剩下了她的呼吸。

这时候如果她抬头，就一定会看到一道目光死死地追随着她，在她看向这边时，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简峥拿着牌在他眼前晃着，“学长，你猜这张牌。”

刘野转回视线，用手摸了下麻将的正面，随口就说，“六万。”

简峥欣喜地拿过牌，翻开一看，果然是，笑着拍手叫好，“再猜这个。”

刘野连着猜对了好几张，简峥索性堆了一摞在他面前，统统要他猜。

他皱着眉头，假意怒了，“这么多，你想累死我啊，我有点渴了。”

简峥屁颠屁颠地去倒水，刘野这才得了空去看她，她头低得更低了，都快要埋到胸口了，头发散落下来盖住了脸，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不过不用看他也知道，这个笨女人肯定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像别人都欠她好几十万似的。

期期艾艾的呆坐着，长了一张无害的脸，可是当你靠近她的**时，她又会狠狠地回击，不给你留一丝余地。

简峥帮他倒茶的时候顺手也帮季海棠倒了一杯，她现在有刘野陪着，也不在意季海棠的存在了。

杯子接触到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一惊，忙抬起头，看到简峥善意的脸，还有刘野来不及收回的怪异眼神。

她笑了笑，又低下头去抚弄衣服上的挂饰。

“蠢女人，衣服有什么好看的。”

刘野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简峥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学长，你说什么？”

他嘴边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前倾着身子，以一种暧昧不清的口吻说，“以后别叫我学长了，多生硬，叫名字就好。”

简峥从善如流，甜甜地应了，“好啊，刘野哥哥。”

季海棠正在喝茶，一听到她的话，一口喷了出来，有些溅到了衣服上，她忙不迭地抽纸巾擦掉。

刘野最讨厌别人叫她什么哥哥了，据他说，听着太假了，有想揍人的冲动。

果然，刘野的嘴角抽了抽，极力忍住没有发作，干干地笑着，“呵呵，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就叫我名字好了。”

简峥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终于熬到了吃饭的时间，左青从二楼下来，身后还跟着简氏夫妇，看他们轻快的脚步，应该是心情不错吧。

左青走到她身边，“我们走吧。”

“好。”

她拍拍衣服，也没问为什么，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出了简家的大门，在车库里，左青倒车的时候突然问她，“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我？”

她一愣，牵着安全带给自己系上，“你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的。”

左青叹了口气，“你这个性子，迟早要吃亏的。”

季海棠闻言一笑，她吃的亏还少吗？

不过这话她并没有说给左青听，再近的血缘，中间隔了这么多年，总归有些事情是没办法说清楚的。

夜风习习，车子开得很慢，柔柔的风吹着，缓解了一些车内沉闷的气氛。

左青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回答，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也明白在简家你受的苦，你很懂事，懂事到让人心疼，或许换了别人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些，你总是为别人着想，自己却活在一个巨大的牢笼中，这又是何苦呢？

她靠在椅背上，a市的夜色很美，浸润在灯红酒绿的城市，一点也没有因此失了纯净，她闭上眼，还是可以想到初夏时，成片的树荫，知了的鸣叫，那是远离尘嚣的安宁，也是以后很多年，她想要用力记住的回忆。

夜色如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我没有，我也自私，我怕人说我势利小器，也怕人说我攀龙附凤，妈，以前别人说我装清高，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其实不是的，我也想要友情，可是又怕她们知道我的身世而笑话我，后来回简家，是因为我想体会一下家人的温暖，我也希望有一个自己的空间，有人不计代价为我打算，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我既想偿了爸妈的养育之恩，又想全了自己的亲情梦，最终我还是贪心了，这个结果，我早该料到的……”

幽幽的声音随着风飞散，越变越淡，到尾声时已经听不清晰。

左青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一回头，女儿已是满脸的泪痕。

她感谢那对夫妻，把她教育地这么好，有时候又恼她们，这样的女儿怎能让人不心疼？

把车子靠了边停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像很多次自己想象的那样，轻轻地拍着，然后温柔地哄着，“好孩子，委屈你了。”

在简家吃完晚饭，简峥闹着要跟他出去玩，时间并不晚，程素有心给他们创造机会，却不想简学辉皱了眉头，硬是把简峥赶回自己的房间。

“姑娘家家的，那么晚在外面跑什么？”

简峥虽然任性，但是却最怕这个爸爸，只得撅着嘴很不情愿地回了自己房间。

刘野拒绝了简学辉派人送他的提议，出了简家的大门，他顺着公路走了大概有十多分钟，在一个小加油站前停下，半晌，从里面骑了辆摩托车出来。

他换了衣服，俨然一个专业的车手，在呼啸的风中扬长而去。

马路边，季海棠止住了哭声，不好意思地从左青的怀抱中起身，擦了擦眼泪，有些拘谨。

左青摸了摸她的头，边看着路况边打方向盘，“走吧，哭了这么久，也饿了吧，我们今天去外面吃。”

刘野骑着摩托车，几下就摆脱了身后的车子，借着夜色的掩护，拐到一个狭窄的小巷子前停下，停好车子，从后门走了进去。

那里早有人在等着，见他过来，一窝蜂地涌上来，推推搡搡地，有几个人还被推倒在地上。

骂骂咧咧地站起身，眼睛紧盯着他插在衣服兜里的手。

刘野没有摘头盔，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压低了声音，“这是地形图，我知道你们也搞得到，但是每间房间的布局我也画在上面了，你们也就不用费时间去打听了。”

那些人一哄而上，争抢着想要早先看到上面的内容，刘野冷哼一声，把一个什么东西狠狠的丢在地上，用脚踩了踩，才转身出去。

薄荷色年华　第89章　牵扯

季海棠早上跟小莲去菜市场买菜，因为挨着居民区的关系，每天早上这里总是熙熙攘攘，在闹市里隔出一块属于乡间的田园风光。

她蹲下身子挑菜，小莲则在一边的鱼摊上讲价，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每个礼拜都会做上一两顿鱼啊肉的，她拿起一棵青菜看了看，上面有小小的虫眼，她摇摇头，又放下了。

卖菜的阿姨好心地提醒她，“小姑娘，有虫眼的青菜都是没打过农药的，吃了健康。”

她抬眼看向小莲，见她点点头，顿时羞得脸通红，又把那棵菜放进篮子里，又陆续挑了几棵才起身。

简峥提着篮子，无比雀跃地在人群间穿梭，一点也不在意地上的泥土弄脏了新鞋子，她还牢牢记得程素的话，想要好好学习厨艺来抓住男人的胃”，继而抓住男人的心”。

买什么好呢？

她看着自己的篮子，有鱼有肉，还有刚宰好的鸡，淡淡的腥味从篮子里飘来，她忍住几欲作呕的胃，把篮子拿开了些。

眼角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侧着身子挤过人群，在那人身上拍了一下，“嗨，好巧，你也买菜？”

季海棠面无表情地点头，“嗯。”

看了眼她的篮子，几乎可以做上一顿满汉全席了。

那边小莲在招呼她，该回去了。

她冲简峥点头，示意她要先走了。

简峥本就有些沮丧，看着她们满载而归，一个念头悄悄在脑海中成形。

她弯起唇笑得谄媚，“你们要做饭啊，我跟你们一起好不好？”

她摇着季海棠的胳膊，像个小女孩样地撒娇，小莲没有见过她，站在一旁等季海棠做决定。

季海棠无奈，拎着篮子跟上，“那就走吧。”

简峥“耶”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小莲在厨房忙活着，简峥跑前跑后地在打下手，季海棠倒是难得的空了下来，坐在阳光下翻一本老旧的书。

那还是有一次在学校后面的小书店淘到的，当时是刘野让给她的。

还有那些她心水很久的书，都是他一样一样不辞辛苦地帮她找来，再匿名寄给她。

她还记得那时候谢安回来，带着她的梦想，她甚至曾有一刻以为，只要他回来，那中间离开的时间，她可以当成一场梦一样错过了。

可是，潘静也追随着他回来，一腔深情她自问比不上，于是，又畏首畏尾地躲到了后面，直到他再次离开。

每周一封的明信片从他走后又延续了下来，只是每次她都看过之后再收进抽屉里，搬出来之后，丁小跳也每次都帮她带过来，细细数来，也有好几十张了。

被她夹在厚重的书里，不见天日。

她百无聊赖地翻着，书已经看过很多遍，再次翻开时竟有许多情节都已经忘记了，十几分钟了还停留在扉页上，她一晃神，书页中夹着的一张纸掉了出来。

看得出来是原来被揉成一团的纸，又被细细展开，再小心翼翼地夹在书里。

纸上的铅字模糊了大半，她费力地辨认着，原来不过是她很久之前随手写的东西，后来觉得太酸，随手扔掉了，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翻到背面，有墨水渗透的痕迹，很小的两个字，“小慢”。

那字迹再熟悉不过，贴在冰箱上提醒她吃饭的便利贴，自习课上随手涂鸦的签名，还有留在她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心情，好多好多……

她的泪突然涌了出来，似乎眼睛一眨就是倾盆大雨，她无声地流泪，那些被她随手丢掉的纸条，里面到底藏了他多少心思？

她发了疯地往屋里跑，翻着从学校带出来的箱子，衣服里，没有；书翻遍了也只找到只言片语，抽屉里的小饰物，包装还原封不动。

还有什么呢？

她回望着屋子，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一样可以想起他的东西。她怔怔的站着，他说的对，她果然是自私的啊。

颓败地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拆开那些饰品的包装，很多都是女孩子喜欢的款式，闪亮的水钻，可爱的蕾丝，造型奇特的玩偶……

每一份礼物后面，都有他亲自贴上去的便利贴，每一张，都折射出他当时的喜悦，那个时候，她在干什么呢？

她努力回想着，好像除了去图书馆看书，就是在自习室看书吧，她找不到其他自己喜欢的活动，所以他就陪着她。

明明在自习室坐不到半个小时就会呼呼大睡的人，硬是陪着自己坚持过了那么多无聊的时光。

眼泪急剧地上演，瞬间溢满干涩的眼眶，她抹了一把，盯着手上的水渍发呆。

小莲急匆匆地跑进来，看到她的样子，愣了一下，碰了碰她的胳膊，“怎么了？”

她手忙脚乱地收起手里的东西，擦了擦眼睛，声音沙哑，“没事，要吃饭了吧。”

小莲“嗯”了一声，还有些不放心，“你真的没事？那个小姑娘，到底是谁啊？”

她轻描淡写，“一个学妹而已。”

“哦。”今天的饭菜很丰富，小朋友们围着桌子做好，每个人面前的小碗里都已经放好了去了鱼刺的肉，还有酸甜可口的热饮，一大堆补充营养的菜肴。

小莲满意地看到小朋友们热切的笑容，手一挥，“开饭了。”

因为是小莲下厨，简峥只是打下手，所以季海棠并不担心饭菜的质量。

扒了几口饭，简峥已经跟小莲聊得热火朝天，小莲饶有兴趣地听她讲自己的事情，季海棠拿筷子的手一僵，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夹菜给其他的小朋友。

简峥还是兴致勃勃地讲着，小莲不时地附和几句，“诶，那你可以带你男朋友过来玩嘛，这边的小朋友很希望有人跟他们玩的，可惜我们人手太少……”

小莲适时地表示惋惜，简峥打蛇随棍上，“当然可以啊，就怕你们到时候嫌麻烦呢。”

季海棠冷哼一声，说话真是滴水不漏啊。

小莲刚要表示没问题，被季海棠一瓢冷水泼下来，“你要是不想招惹记者的话，还是慎重些好。”

这样不留情面的话，简峥当场就白了脸，捏着筷子可怜兮兮地一言不发，小莲也错愕地看着她，季海棠平素待人虽说不上亲近，但也断不会说这样驳人面子的话。

季海棠索性挑明了说，“你知道她是谁吗？又知道她男朋友是谁？都不是我们招惹地起的。”

小莲猛地醒悟，拍了拍脑袋，尴尬地笑，“看我这记性，你们都还是学生呢，怎么会喜欢来这种死气沉沉的地方呢，是我唐突了。”

简峥咬着唇，没吃几口就撂下筷子走人了，小朋友都眼巴巴地看着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

其实福利院也接受一些捐赠的，只不过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真正落实的捐款，十分之一二而已。

最困难的时候，左青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政府也能力有限，把注意力都放在提升经济上面了，对于这样既不能体现政绩，又不能在短时间内实现成果的事情，自然是爱答不理。

左青费尽心力才从困境中走出来，其中付出的心力，非常人可以体会。

小莲收拾完碗筷，过来找她，不住地埋怨自己，想必是从左青那知道了些什么，“都怪我，没搞清楚就乱说话，你今天没事吧？”

她想是联系到她掉泪的事吧，忙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些别扭，我妈够辛苦了，我不想再给她添麻烦。”

福利院几乎在这次招标中成了众矢之的，她实在是不想再跟简氏扯上关系了，不说别的，就舆论压力都让她够呛了。

刘野盯着手边的手机，短信已经发出去很久了，但是屏幕一直很安静，屏保的图案一直停在上面，季海棠笑得很别扭，挥着手不让他照。

他唯一仅有的那张，是有一次在自习室里，她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偷**下来的。

她只有在睡着了才不会拒人千里之外，眉眼温和，嘴角有淡淡的笑。

后来他威胁利诱丁小跳，可是就连她，也找不到季海棠的照片，她就像是一个谜，就算是分开了，连一点念想也不给他。

他恨恨地把手机丢在床上，“季海棠，算你狠！”

薄荷色年华　第90章　闹腾的圣诞节

飘雪的圣诞节，街上张灯结彩，店面装饰得耳目一新，门口的圣诞树已经亮起了灯，圣诞老人提着大大的口袋，给过往的小朋友派发礼物。

季海棠穿着厚厚的大衣，帽子上落了一层雪，广场上人满为患，她走来走去都找不到一处清静的地方，不耐烦得看了眼手表，已经九点一刻了，丁小跳死乞白赖地要跟她看烟花，结果都到了时间了仍是不见人影。

电话拨了好几遍，仍是嘟嘟的忙音，她听不得吵闹的欢呼声，离那群人稍稍远了些。

广场边角的树下，女孩穿着丝袜短裙，丝毫不畏惧严寒，期待着，希望得到男孩的赞美。

可是男孩只是皱着眉头，盯着手机的屏幕发呆，对于女孩子跺脚表示的抗议视而不见。

半晌，女孩子搓了搓僵硬的脸，可怜兮兮地问，“野，好了没有，我们进去吧。”

附近就有24小时开着的肯德基，她实在是太冷了，顾不得情调品味，此刻只想坐在温暖的门里，喝一杯巧克力暖暖身子。

都怪闺蜜的建议，说什么“美丽冻人”，她是很美丽，可是却没有人欣赏。

刘野再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确定没有任何的消息来自那个人后，把手机放进外套的口袋里，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简峥，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我送你回去吧，我还有些事。”

简峥晶亮的眸子闪过诧异，小声提醒他，“我们还没有约会呢。”

刘野拿过脖子上的围巾给她系上，“改天吧，乖，我真的有事要忙。”

也许是他语气里的诱哄成分取悦了她，她的笑容蓦地亮了，顾不得快要冻成冰棍的双腿，向他靠近了些，做着最后的挣扎，“带我去吧，我不会打扰你的。”

刘野无奈，他是去等前女友，带着她不是越发说不清楚了。

偏偏简峥不依不饶，就是吃定了他不会对自己发脾气，摇着她的胳膊甩来甩去，“去嘛去嘛，我保证不瞎闹。”

你的保证要是算数，我就不会头疼了。

刘野在心里默默吐槽，猛然间视线扫过一根柱子，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心里一喜，也不管被简峥拉着的胳膊了，迈开步子就往那个地方走去，可怜简峥踩着高跟鞋一瘸一拐地跟在他后面。

季海棠来回得走着，让身体活动起来，雪花融化之后渗进衣服里，帽子里，她感觉头发有些湿了，贴在头皮上，冰凉凉的。

又有一些雪花在掌心化掉，她痴痴地看着，手心已经一片濡湿，在灯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旁边笑闹的情侣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那个女生走过来，关切的问，“同学，你没事吧？”

看样子是一对学生情侣，女生跟男生围着同款的围中，带着也是相似的帽子，女孩的手温热，覆在她的手心，她能感觉到那一片片雪花飞快得融化成冰水。

她弯起嘴角，善意地笑了笑，有些自嘲，“穿得少了，有些冷。”

那女生跑过去，在男生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个人手牵着手过来，递给她双粉色的手套，手背上还有一只憨厚的小熊。

“送给你，圣诞节快乐！”

她呆呆地接在手里，感受那手套的余温，那对情侣已经走远，她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了，搓了搓手，并没有去戴那双手套，她怕自己冷冰冰的手破坏了那份温暖。

丁小跳大概不会来了，大概，他也不会来了。

她记得出门时，小莲鼓励的眼神。

恐怕，她要失望了。

人群中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她揉揉眼睛，也许是错觉吧。

简峥也看见了她，站在清冷的路灯下，不停地走动着，踱着步子，很焦急的样子。

刘野挣脱开她的手，就要向季海棠走去，甚至她的名字都差点脱口而出。

简峥自然不会如愿，像很多言情剧的桥段一样，她一急，“哎呦”一声，人已经痛苦地弯下腰去，抚着脚踝的位置。

刘野心急如焚，却不得不蹲下身子去查看她的伤势。

简峥向来鬼主意多，他就怕这又是她使的招，可是，让他失望的是，简峥脸上豆大的汗珠滴下来，她是真的扭到脚了。

都怪她们，怂恿她穿这么高的鞋子，说是什么可以让他看到她的另一面。

都是鬼扯！

怎么没有人告诉她拐到脚会这么疼！

可是……

她嘴角划过一抹愉悦，目送着季海棠消失在视线里，刘野痛惜的表情让她很痛快。

刘野没办法，只好叫了车把她送回家，他不好再自己走开，送到简家帮她敷了药，简单包扎了一下才离开。

丁小跳的电话在包包里欢快地叫着，她一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苦着一张脸，最终还是接了，“喂，表哥。”

刘野清冷的声音有些不耐，“搞砸了，下次再帮我约她吧。”

这回轮到丁小跳不高兴了，一跺脚，“我让她等了那么久，以后肯定不会再相信我了，你自求多福吧。”

闪电般地挂了电话，然后关机，生怕这个魔鬼表哥找她的麻烦，季海棠那边，她连问都不敢问，她肯定明白自己在耍她了。

唉，当时就不应该答应这个出力不讨好的事，表哥承诺的进口零食，找姑姑要也可以啊，犯不着因为一时贪嘴惹下大祸。

她吐了吐舌头，很意外地看到季海棠的身影。

她小脸冻得通红，想必是在外面待了好久，一脸寒冰地盯着丁小跳，直盯得她全身发毛。

丁小跳搓了搓手臂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腆着脸干干地笑，把面前还没动过的汉堡递过去，“嘿嘿，你也饿了吧，先吃着，我去帮你要杯喝的啊。”

不敢看此刻季海棠的寒冰脸，她赶紧躲到吧台去打电话，这应该算是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虽然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罪过。

但是得罪了海棠总比得罪魔鬼表哥要好得多。

刘野刚从简家走出来，正在路边等车，就接到了丁小跳的电话，她说得不清不楚，只说让他赶快过去。

季海棠喝完第三杯咖啡，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喋喋不休的丁小跳，她拿起可乐灌了一大口，然后又接着巴拉巴拉个不停。

肯德基里温暖的环境让她昏昏欲睡，看看表，再不回去，妈妈该着急了。

她一口气喝下冷掉的咖啡，站起身，“有人来接你吧，我先走了。”

推开门，一股冷风夹着雪花飘进来，她裹紧了衣服，又把围巾整理好，才抬脚迈进雪地里。

不过几个小时，雪已经下得很厚了，踩上去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雪水有些地方化了一些，地面变得湿滑，她小心翼翼地走着，因为天冷，出租车都少了很多，她站在街边，有些懊恼。

她明明可以早就走开的，却在那陪着丁小跳傻傻待了那么久，她还以为她打电话的时候自己没看到，她挤眉弄眼的样子分明就是打什么主意。

可是自己不是默许了吗？

要不也不会在那里等那么久？

远处广场上，仍聚集着大堆大堆的人，都不曾散去，她冷眼旁观，远处有人在欢呼着，下一刻，她就看到冲天的烟火怒放，染亮了整片天空。

映着雪光，烟火开成一朵朵绚丽的花朵，又慢慢变换，大大小小的图案异彩纷呈，尖叫声此起彼伏，情侣们纷纷抱在一起，感受这一刻的精彩。

季海棠看了一会，可能没有身临其境吧，那些烟火，跟往年元宵节时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两样，同样的短暂，同样的，留不住。

那些花朵特效她早就忘记，记忆里也只是个模糊的场景罢了，即使有过那么几十秒的绚烂，最终，还是会被遗忘的。

她要的，是长久的幸福。

能够安安稳稳在一起，白天去菜场买菜，做一顿家常便饭，夜晚一起靠在沙发上看肥皂剧或者看一场放松心情的电影，假日的午后，能一起在阳台上看看夕阳，直到垂垂老去的时候，也能牵着手走过大街小巷。

她很多次看到左青对着过去的照片发呆，有时候常常是几个小时，有时候还会落泪，她有心安慰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那时候她才懂得，原来不是两情相悦就可以长相厮守，阻隔他们的，除了空间时间，还有人心。

薄荷色年华　第91章　温馨一夜

她兀自感叹着，没有留意身后何时站了一个人，一件温暖的大衣披在她肩上，下意识地回头，对上刘野清亮的眸子。

她缩了缩，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他叹了口气，又改为握着她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接到电话开着车一路狂奔，连闯几个红灯，可是真正到了她面前却止步不前，他看到她每天在院子里晒太阳，教小朋友们唱歌，有时候跟小莲聊天，有时候跟小朋友做游戏，她总是淡淡的，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总会在午后静静地待在屋子里，看书或者发呆。

他故意在她面前跟简峥亲密，甚至高声说笑来引起她的注意，课都是徒劳，她像是没有情绪的木偶，只专注眼前的风景。

可是她一离开，他的视线又不由自主地跟着她，有几次走神，都是简峥提醒他，他才觉得自己失态。

偏偏所有人都看到了，只有她，一如既往地冷淡。

他有时候甚至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喜欢他的？

丁小跳被他烦得不行，只说让他安排一个约会，好好解释不就好了，干嘛要搞那一套激将法，季海棠根本就不吃那一套。

你越激她，她可能越会钻到壳里去，再也不出来。

季海棠拉紧了衣服，注意到他只穿了里面的毛衣，直直地站在雪里，眸子晶亮，丝毫没有闪躲地看着她。

张了张口，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想拒绝。

刘野的车开得很慢，比起来时的风驰电掣根本就是在蜗牛爬，他一边观察着路况一边时不时地瞄向副驾驶上的季海棠。

她浅浅的呼吸萦绕在耳边，长长的睫毛下有淡淡的阴影，他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去抚上她嫩滑的脸。

她睡得很沉，他的触碰一点也没有惊醒她，嘴角微微动了下，睡得更香了。

刘野收回手，把因为她的动作滑下来的毯子又往上拉了些，尽管他知道车里开着空调她并不会感冒，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照顾她。

她只有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才是可爱的，等到一醒来，又恢复了往常的冰冷淡漠。

即使在最情深意切的时候，他也只是对他的吻不抗拒而已，要做到主动，那简直是难如登天。

一想到那次蜻蜓点水的吻，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冒汗，人也烦躁起来，解开毛衣最顶端的扣子才觉得空气流通了起来。

偏偏她的呼吸清甜而温馨，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抚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