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见过像江怡声这样的人,此人便是连说声“见过大佐”也是自自然然的,非常平和,三浦次郎几乎是以欣赏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这个人——欣赏到可惜了,三浦次郎可惜至极:“哟西,哟西!”
这个刑讯室里并没有象样的残酷刑具,无非是皮鞭木棍一类,墙上也嵌着几枚铁环,想必是要用来束缚犯人的手脚,江怡声就被铐在墙壁下方的一枚铁环上。
在入狱后的半个月,江怡声接受了提审。
他的态度非常良好,有问有答,接受三浦次郎的一切询问,然而答非所问,立场十分坚定,拒不承认“谋刺”的罪名——他是真的没有动过手,也不供认疑凶陆海涛的下落——他是真的不知道。
三浦次郎愿意相信对方是真诚的,但是他哥哥太郎的尸体也是真实的,三浦次郎站了起来,听差们让出笔直的一条道路,三浦大佐拎起一根鞭子,也是非常真心地抽了对方一顿。
这一根鞭子叫名是鞭子,其实更类似一把长短不一的牛皮条,既能把人抽得痛不欲生,又不至于把人伤到皮开肉绽、流血不止。
三浦大佐刷刷刷将人大抽一顿,末了,直接摘下两只白手套,甩到江怡声的脸上,呸了一声,唾沫星子直接溅了人家一脸,三浦大佐返身离去:“把人关起来,让他再想清楚——没有下一次!”
在审讯进行不到一个小时之后,江怡声又被拷上手链,吃了一顿竹笋炒肉,遍体暗伤,江怡声安安静静地回到了牢房。
说是让他再想清楚,这一“让”便是个把月,江怡声现在整个人变得粉头垢面,衣服脏得不能穿,另外换了一套半新不旧的囚衣,身上的污垢一搓下来,简直可以下一锅的泥丸了,江怡声是毕生没有忍耐过这样的日子,感觉生不如死,整个人要崩溃一般,他抱着脑袋蹲在墙角,不发一语,“无声胜有声”。
牢房的一位华人巡捕因为受了江家的大笔贿赂,这时趋身近前,扔了一个消息给江怡声,江怡声听了,怔怔出神,极其突然的,眼角滚落两滴泪珠——真的是用“滚”的,眼泪掉得那么急,一颗接一颗,掉得凶,江怡声忍着哽咽,轻声回了一句:“好好好……生了就好,女孩子也很好——名字就叫念殊,江念殊,劳烦这位兄台,您告诉她——告诉我家人,孩子名字就这样定了,叫念殊。”
念殊是在几天前的一个半夜里出生的,爱咪日惊夜怕,胎气不稳,孩子是个早产儿,才八个月多一点,幸亏当初营养好,有了底子,孩子弱归弱——但是一口气总是在的,活是肯定能活下去——至于活得好还是活得坏,这倒要往后说了。
江怡声现在却活得很不好——只要没断胳膊少腿的,真的不能说坏,但是非常非常的不好。
八月初的一个白天,狱卒打开牢房铁门,将江怡声押了出来,并且重新给他戴了手铐。江怡声在两名狱卒的监视下穿过阴暗的走廊,再一次来到刑讯室,三浦大佐再一次审讯他。
这一次,江怡声是被宪兵绑在了椅子上,有人捧着一部电话机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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