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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了清嗓子,果然开始唱歌,唱了两句“抱拥这分钟”中的歌词后说:“好听吧,其实我小的时候梦想是想当歌星的,”她“扑哧”笑出声来,向南继续说:“你别笑,是真的,后来遇到你,我的梦想就变了,变成想把你娶回家,然后有一个像你这样漂亮的小女儿,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说话间,他已下了水,在水里行走很困难,她又在他的肩上,简直有点举步维艰。

听他提起孩子,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流掉的那个孩子,默然地接话说:“向南,其实我们有过一个孩子,只是……,向南,对不起,我……”

他有些意外,脚步暂时停了一下,过了一会就捏紧她的手,笑说:“不要难过了,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等下了山,我吃饱了,你想要多少个我们就生多少个。”

两件毫无关联的事就这样被他无耻地联系了起来,她又想气又想笑,但转念又觉得和他有个孩子是好的,就答道:“好。”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接着便心头一喜,小心翼翼的求证:“那我们要两个,一男一女。”

她仍然说:“好,就一男一女,男孩要像你,女孩像我。”

他得寸进尺,再说了一句:“还是要三个吧,小孩子多了热闹……”

她用脚踢水,笑骂道:“贪心,你自己生吧。”

说实话,这样的结果是他所没有意料到的,幸福似乎是在没有预期中降临,如果不是自己在水下的话,他想他会抱起她猛亲几下,心底喜悦,连脚下水的阻力似乎也小了很多。

然而他马上就觉得不对,耳边隐隐传来天地咆哮般轰隆隆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想往上游看,一片混浊的卷着沙泥和腐烂树枝的洪水已经汹涌而来。

他有一瞬间的失聪,天地万物死一般的沉寂,但只是瞬间,他便清醒过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让他猛然凫出水面,雨声与水声重又回归地面。

他抱着子妍,子妍已经脸色青白,水顺着她的发大片的滴落,她呛了水,咳嗽着,喊:“向南……”

“我没事,你抱紧我……”他在喘急的水流中沉浮。

他不知怎么就想起那个夏日里他们在没有空调的房间里相吻相拥,情到浓处两个人都汗涔涔的,她软滑的身体像鱼一样偎在他怀里,就如此刻一般。

他想这和爱情有关,她的身体里镌刻了他青春岁月里最浓烈的那部分记忆,以至于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把所有的快乐与不快乐,都寄于她身。他想和她一起生活,他要他们白头到老,他要他们的爱情和这岁月等长,他不要被这无情的洪水淹没,他要抓牢她,此生再也不松手。

雨点却像是和他们作对,噼里啪啦敲打着水面,似急促的鼓点。他的力道不足以应付急猛的水流,但是他知道他必须把子妍安全地送上岸去。

此生,他为她而活。

子妍,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做了一艘船给你,我说,等我们有钱了,我就带你去环游世界,那艘船我一直留着,因为那是我和你共同的梦想。

我一直在想这次回来能带你去实现这个梦想,只有我们两个人,游遍世界。

其实也不一定要游遍世界,只想有你陪着。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

这是他写在电脑里的最后一段话。

第38章 一生想念,两不相干

再强大都强大不过命运,这是徐哲心对自己人生的评价。

每次都是在他觉得即将要柳暗花明的时刻迎来他人生的一次次突变,以至于以后再遇到什么事的时候,他甚至想到要去查黄历,或者到深山老林里找一个隐居在那里的居士为他测一测八字,再或者抽个时间里熟读一下易经,这样会不会就此改变命运,虽然他以前对这些东西一向不感冒。

那场突来的暴雨再次摧毁了他和子妍之间的婚约,他才发现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戚戚相望的不过是一座建立在沙地上的空中楼阁。

她活过来了,心却死了,却没有期期艾艾,反而和身边的人说笑,一反常态。

她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平日里静到听不到一点声音,如今却成了话痨。她害怕停顿,害怕留白,害怕有人告诉她,向南走了,而且永远永远也不再回来。

那日她在河畔亲眼目睹了向南的沦陷,最后的时刻,是他掰开了她拼命拉着他的手,他不想她随他再次沉沦,他已经感知了生命的虚无,也知道这凶猛的河水最终将承载他们至死不渝的爱情。

向南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他和子妍之间这场刻骨铭心的爱,同时也牢牢地拴住了子妍的心。

或者她的心从来就未曾属于过他,他不过是一厢情愿。

她曾一度失去了生的意志,在向南的手从她手心里滑落的时候;又因为抱了那么一丝丝微弱的希望,她随着救援的人员顺着河道找寻,当搜救人员告诉她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想要放弃的时候,她抓住他们的衣襟苦苦哀求。

当时他已在现场,山谷里呈现着暴雨过后的清新与明静,河水渐渐退去,枯树的枝桠,裸露的岩石,一大片被太阳一晒就蒸腾着雾气的林子,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灾难一般。

她就在这大太阳下倒了下去,在向南失踪后的第三天。

她病的昏昏沉沉的时候依然是惊恐不安地呼唤着向南的名字,稍稍清醒以后她似乎开始接受现实,她执意要到山上去整理向南的遗物,上山的路上,曾几度晕倒,但她仍然坚持到了山顶。她没有再掉一滴眼泪,而是默默地整理了他的东西,望着大幅的玻璃窗外远处层峦叠嶂的山脉久久地发呆。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他们曾经炽热的爱,抑或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她和向南曾一起并肩看日出日落,一起听鸟鸣婉转,一起如火焰般的燃烧着?他不知道,统统不知道,他和她拥有的八年没有这些恼人的日子。如今更不会有。

他甚至不能妒忌,因为向南的离去,他其实没有了这样的资格,是啊,没有人能和逝去的人争宠,那一刻,他宁愿死去的那个是他。

子妍在他的辗转难安中转过身来,漠然地说:“走吧。”她的目光空洞,这一句话出口,似再也没有太多的留恋。

他们在山下遇到从美国赶回来的龙安妮,龙安妮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从接到柯玉的电话到赶到向南的家乡,到从他嘴里亲耳听到,她还是无法置信。

子妍把向南的遗物交还给了龙安妮,虽然舍不得,但她知道,龙安妮才是向南的妻子,龙安妮发疯般地把他的衣物扔的到处都是,嘴里喊着:“不是的,不是的,你们都骗我!”

她蹲在地上痛苦失声,倒是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他们都以为陷入悲痛中无法自拔的子妍蹲下去为她递面巾纸,子妍说:“你不要哭了,你有他的孩子……”

她这半个月里,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都置若罔闻,却去关心龙安妮,只是因为她以为龙安妮腹中的孩子是向南的,他顿时觉得悲哀不已。

龙安妮不知出何居心,居然抹干眼泪站了起来,冷冷地说:“我骗了你,我是怀了孩子,只是孩子不是向南的,我之所以那么说只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们在一起,现在他死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和向南根本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子妍的脸一下子就更加的苍白了,他害怕她会倒下,然而她居然站了起来,恍惚了一会之后,一行清泪滑落下来,默默地,无声而又压抑。

有时候他更希望她能大哭一场,也许大哭一场,才能稀释她对向南无尽的思念,才能让她彻底的释放,才能让她从痛苦里尽快地走出来。

那天晚上,她突然去敲他房间的门,她要他陪她出去吃东西,他几乎是狂喜的,这半个月来,她几乎很少吃东西,支撑她身体不过是每天都要强迫她输进身体里的葡萄糖水。

他为她要了一碗香气四溢的馄饨,她吃了两口,又咽不下去了,眼泪扑哧扑哧地掉了下来,她说:“为什么,为什么龙安妮要骗我,如果不是她说和向南有了孩子,我和向南就不会错失交臂,向南就不会来来回回地找我,他说他饿了,那些天他一直在找我,顾不上吃东西,所以才会没有力气,他水性一向很好的,真的……”

她再次泣不成声,他却不能劝她,在这件事上他何尝不是帮凶,他从未对她分析过自己的想法,虽然明知道龙安妮的话未必可信,但是却出于自私的目的趁火想要挽留她的爱,结果呢?他们硬生生地被分开,从此天人永隔。

他也一样,自此将和子妍一生想念,两不相干。

第39章 如花似玉,为你而开(完)

向南的后事办得非常简单,只是在向南遇难的那片河滩略作祭奠,龙安妮的情绪波动很大,因而担心她腹中的胎儿,就被连夜送进了医院静养,柯玉留下来陪她。

他和子妍一起进了山。

那条被洪水冲刷过的河道在洪水退去以后只剩下大片的淤泥,洪荒遍野,风吹过来,有泥土湿腥的味道。

子妍用树枝在松软的河滩上写字,写完了再用树枝扫凌乱了,重新再写。唉!他靠着树干望着渐渐斜去的阳光哀叹,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爱在逝去后反而得以永生。

坐车回到小城,天已经黑了下来,街灯打着一圈圈灰黄的光晕,或明或暗的洒在宾馆门口的街道上,行人匆匆,仿佛过客,想想除了死了的人,谁会在谁的人生中停留一辈子,都是过客而已。

他和子妍一起上的楼,她的脸色很不好,他怕她会有什么意外,执意要送她回房间,到了房间的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激烈的争吵声,说话的人是子妍的母亲梅月华和弟弟子逍。

刚想去劝,就被梅月华的一句话惊住了,她在骂子逍:“你明知道龙安妮是向南的妻子,居然还做出这种事来,你怎么对得起向南!”

下面是子逍的话:“妈,我刚认识安妮的时候真的不知道她是向南哥的老婆,如果知道,我怎么会和她在一起?现在怎么办,她的孩子是我的……”

只怕再没有这样的一句话令他和子妍震撼的,也不是震撼,只觉得心头闷地一声,那种感觉无从说起。

第二天大家都要返回各自的轨道上生活,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至于子逍和龙安妮的事,他和子妍都没有去关注,向南已经死了,和龙安妮之间的那笔糊涂账也就此结束。

随着向南丧事的完结,他的假期也到了尽头,原本是回来和子妍办结婚的,如今却连做炮灰的机会都没有了。

没有什么可悲的,他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对自己说,爱情本来就不是一厢情愿能够完成的,生活中注定要有波澜起伏,他不后悔他曾经用心爱过,就像子妍从来也不后悔她那样义无反顾地爱着向南一般。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子妍,这种生离死别的伤痛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有时候他会默默看她,她大多时候是看不到的,偶尔看到了,便会对他报之一笑,轻灵灵地,好像魂魄已经飞出去了一样,空剩下一具躯壳。

就在他们都以为生活就要这样悲哀的进行下去,只能等待时间之手来抹平伤口的时候,上天却送了他们一个意外的惊喜。

他们拖着行李下楼,在旅馆不算宽敞的大厅里,太阳毫不吝啬地从玻璃门外投进一束喷薄的光辉,完全不理会这群人的忧伤,大厅里一只主人养的鹦鹉在婉转啼鸣,说着“你好”“欢迎光临”这两句人类的语言。

真是个明媚又恼人的清晨。

就在他安排好子妍和梅月华在门口的休息区坐下来,他准备到服务台去结账的时候,门口影射进来的阳光突然被击碎,玻璃门推开,一个忻长的影子进来,这人疲惫却依旧不凡的面容,潦草而又不羁的神情,沙哑的声音,开口就说:“请问……”,他没有说下去,似是感知了什么,目光已经迅速转向了他们的方向。

虽然只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出口,子妍还是一震,然后猛然地转过头去,看到那人,她的目光马上变得痴呆了,她可能是一瞬间并不知道怎么反应,竟呆呆站在原地拉着行李包的长长的带子呆若木鸡。

“向南?”倒是梅月华惊讶出口。

的确,一个死了的人突然死而复生,饶是你再过冷静自制都不能不惊异,接着便是狂喜,是子妍和向南的狂喜,是他们所有人的狂喜。

他看着子妍像一只鸟儿一样奔向那个传说中已经死了的人,他看见他们在大厅中间拥抱;看见她捶打着他的肩泣不成声地说:“我还以为你……,你去哪里了……”;他看见她轻盈的身体在向南的怀里飞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居然没有嫉妒,反而觉得眼角潮湿,这是喜悦的表现。

他突然觉得阳光是如此明媚,空气是如此新鲜,生活是如此美好,他想深吸一口这新鲜的空气,好好享受这阳光的沐浴和生活的美好。

半个月后,他回美国,是向南和子妍送他到的机场。龙安妮终于和向南办妥了离婚手续,不知是不是因为人在失去以后会想明白拥有的时候想不明白的很多事情。至于她和子逍的事,她也承认当初是因为向南的突然失踪,她为了报复子妍才会故意去接近子逍的,她坦白告诉子逍她不需要子逍为她负任何责任,孩子她会把他生下来自己照顾。只是子逍却像是对龙安妮动了感情,一直找借口去照顾龙安妮,龙安妮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是和子逍斗斗嘴,吵吵闹闹,既不远也不近,可继可离的,谁也看不明白是他们是好是坏。

不过子妍终于可以踏踏实实,正大光明地和向南在一起了,他心底虽有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为他们这对历经了生死的恋人高兴和祝福。

临上飞机前,他和向南道别,子妍去洗手间了,向南说:“我和子妍有今天少不了你的成全,谢谢的话我就不说了,用实际行动表示吧。”

他并不知道向南说的实际行动是什么意思,等飞机落了地,在阴冷灰暗的雨丝中打车回到公寓,他就明白了。

一进房间,就觉得温暖舒适,到处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餐桌上一束不知名的花束含着露水,厨房里传来食物的香气,是那种令人食欲大振的味道。

他还在迷惑,就看到琪琪从厨房走出来,头发轻挽在脑后,身上系着围裙,如花似玉的面容在灯光柔和的衬托下,委婉而又幽香。

那一刻,他突然有了一种再谈一次恋爱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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