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嫣心忖自己既是这甄氏的奉药之人,若就这么甩手离去,总怕留人话柄,轻回道:“无妨,我随嬷嬷一块儿在里头候着。”
这景嬷嬷是个老人儿精,自晓得甄夫人有意将这崔嫣笼为自家新妇,又见自家少爷对这崔嫣颇为亲近,怎还会将崔嫣当成一般的府上僮仆?此刻只道:“我在里头就行了,夫人若醒了,我唤你,夫人自打病了,一觉总睡不长,至多一两个时辰便醒。”
崔嫣闻言,只好先到了帘子外头,此处正摆着一张矮竹床,垫着张薄毯,该是平日在外头侍奉甄氏过夜的下女歇脚处。她却哪里安心躺下休息,念来想去,思忖这些日子林林总总。
那日城隍庙中,她虽是察得甄夫人欲意为自己与甄廷晖牵媒心意
,毕竟还不笃定,总觉自己出身平凡,昔日孱弱之躯又是彭城出了名儿的,但由甄夫人想方设法托李泊使伎将自己纳入宅中当仕女,至自己在甄府悠闲度日,到今儿甄氏亲自引荐予甄世万,再到甄氏近旁的贴心老仆亦待自己万般客气,这一步一步,却叫崔嫣清楚了甄夫人有意为自己牵姻拉缘。这甄夫人并非不晓得自己是有婚约在身之人,既做到此步,连宁王府上的管事人都请来助阵,怕是早就不会在意自己与苏家的亲事,想必也有能力让自己脱去与苏家的婚约。
当初只一心想凭借着一年之契与甄家之利撇去婚约,可如今一念及那甄廷晖,无端觉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想着若甄夫人有朝一日真亲口挑明了,也不晓得如何应答。
苏鉴淳,是绝对嫁不得的,可如今瞧这甄廷晖的德行,她也不愿嫁。
死过一遭,人比往昔挑剔了数多倍,心大了,胃刁了,偏偏能力还是那么点儿,倒还真是件苦恼事儿。
真不知叫自个死心塌地要嫁的良人在哪里。
正值此时,外头传来窸窣一响,帘幕后有人影及近。崔嫣走过去,稍稍拨开一角,原是甄世万还未离去,因不便夜入寡嫂榻前,只负手立于帘外。他见那杏黄帷幔后头钻出一个乌发白肤的脑袋,仿似画儿上涂上的一颗美人颅,倒是素景当中一颗鲜艳苞蕊,不禁一怔,瞧她只伸了头出来,两手尚在里头揪着帘角儿,又有些好笑,问道:“夫人现在如何?可是好些了?”
崔嫣微讶:“老爷还未去歇息么夫人已睡下了,小奴与景嬷嬷守着就行。”
甄世万一踱,道:“刚禁了一场动荡,怕牵动患处,我今日就在院子内的偏厢过夜,有何事情,马上叫我。”
崔嫣默想这甄侍郎果然如外界所言,奉嫂如母,长侍不休,瞧他一个人在外厅守了半天,也未曾叫个下人来陪,倒是怪冷清,眼脸下已罩了一圈青影,蓦地微微一漾。
回了竹床上,崔嫣莫名觉得方才不踏实的感觉都没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也一点点消磨去,身子一松弛,便半倚着睡了过去,这一觉,竟睡到了天光微青。
双目一睁,见窗外已有了亮色,她定了定神,头脑尚懵便扒开帘冲进内帏,才知甄氏下半夜醒来过一遭,早就服了药,不免有些自责,拉了景嬷嬷到外头碎声道:“景嬷嬷,你怎的也不喊我一声。”
景嬷嬷见她倒是个极有责任心的主儿,不免笑了笑,道:
“我见你睡得酣甜,也懒得去唤你了,就是喝个药的事儿,喝完便又睡下了,这一夜安泰得很……要不,你先去洗漱一番,再过半个时辰天就差不多亮了,你到时打盆热水进来,给夫人漱口洗脸。”
崔嫣得了任务,心中释然了些,退了出去,回了自己屋内先拾掇了一番,换了套衣衫,见天色破晓,端了铜盆欲下灶去打水,走过天井,却被一处窗棂飘出的融融灯火勾住视线,那屋子在甄氏卧房边上的第三间,恰恰是甄世万逗留过夜的偏厢房。现下不过卯时两刻未逾,他屋内已亮了烛火,似是已起身了。
崔嫣见那屋门咯吱一声打开,一副已整装完毕的身影径直出了门。甄世万本沿着回廊朝甄氏檐下走去,无意一偏头,见天井静谧无声,四下无人,廊柱上夜行灯火也暗了下去,半空尚悬浮着几丝沁凉雾气,中庭立着个女郎,樱色交颈襦衫,六幅月华长裙,一捏儿纤躯柳条儿,手扶脸盆,搁在腰间,容色在似明非暗的晨光中若隐若现,罩着一层氤氲,竟有股子迷迷蒙蒙的美态,登脑中还搁楞一下,暗忖这府上哪来这么个丫鬟?再一细看,原是换了身着装的崔嫣,不由驻了足。
崔嫣亦抬眼望去,见这甄世万正立于廊下,侧颈望来,正与其对视,只得在原地,微微屈膝,行礼道:“老爷。”
甄世万隔了一两丈在那头道:“正准备去问一问,夫人早上情形如何?”崔嫣忙道:“小奴出来时,尚在睡觉,气色吐息都还恬静安稳。”甄世万略一点头,道:“嗯,再过一个时辰服早药时,记得拿些蜜饯送药,昨日半夜夫人禁不得苦,胃食倒流,差点儿呕了出来。”
崔嫣一惊,昨日半夜竟连甄世万都起身了,莫不就剩自己这本该侍候在旁的奉药仕女睡死了过去?顿面色又白又赤,心中惭愧,说不出话来,支吾道:“小奴……失职了。”
却听甄世万同那景嬷嬷一样的言语:“你同景嬷嬷轮换守着夫人,彼时正是景嬷嬷看护夫人,恐她也是觉无谓,才未唤醒你,毋庸自责。”说着便抬脚出了院门。
甄世万只随口一说,却是字句听进了崔嫣心底,这话与景嬷嬷先前说的并无大异,却又好像是从未听过的新鲜,说不得的一股流渠在胸腔内涌动,只觉这略有些沁凉的春季清晨,竟有些莫名的肢体暖暖。
晨光一现,崔嫣开始与景嬷嬷一同伺候甄夫人起身梳洗兼喂药。
那甄氏本是吃得了苦之人,但疴积渐沉,服的药亦越来越凶猛
厚重,近段日子正在服一剂方子,崔嫣听闻是朝廷特地委派一名太医院的御医亲自来彭城为甄氏诊断后开的方子。这药虽有些控制病情的疗效,却苦不堪言,甄氏病了许久脾胃本就十分虚弱,稍一刺激便会恶心犯呕。
崔嫣伏侍吃药时,虽遵着甄世万的嘱咐加了一点冰糖与两颗蜜饯,但甄氏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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