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泥沼（2 / 2）

芍襄望着展丰肃穆却又微红的俊脸，落寞地穿整衣物，原来他不似自己同等思念对方，她低下头平静问道「大哥跟嫂子闹别扭，才来百艳楼寻欢？ 」

展丰摇头「会来百艳楼是因一个多月前见你进了这儿……」

芍襄内心燃起一丝感动，睁大眼等着下文。展丰气馁弱声叹道「跟你嫂子闹别扭也是。」

芍襄明白她在展丰心中地位自然不比嫂子，但知道他心里有她，转又露出笑容，轻快劝慰「男子汉大丈夫，让一下哄一下不就成了。」

展丰愁眉深锁「这么容易，还需坐这愁苦？」

芍襄感染展丰抑郁心思，虽是为其他女子情困，但那份深情仍叫她揪心，遂收起玩笑态度，在展丰身旁坐下，手覆上他的，柔声道「齐大哥，不妨说出来让芍襄帮你分忧吧。」

「嗯……」展丰于是将洁儿就是杰兄弟，为了救他被玷污下蛊……酒醉误把苑心当洁儿，令她怀了孩子。最后，甚至谈及父亲因太子枉死，三爷被陷，圣上已不早朝多时……家事国事都逼他灰心丧志。

展丰一口气说尽，压力顿时释放，神情也疏朗许多，终于露出紧抑已久的释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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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襄听出他的挣扎痛苦，更欣喜他毫无保留倾吐心事的信任，交握的双手更紧了些，并投以和煦微笑问「齐大哥，愿听芍襄几句吗？」

「当然。」展丰点头。

「逝者已矣，眼前得找出国事家事里首要关键，才得理出头绪。」

「还请芍襄妹妹赐教。」

「国事得仰仗明君，家事自是嫂子为首……」

展丰细细听完芍襄剖析，似乎遥望出条明路。几日后，展丰顺利从上将军手中接回宫中禁卫军操练之责，并准备征招训练新兵。并暗地将圣上殿前侍卫数人换置，初步打点好国事。下朝后，他朝丈人魏右丞相走去，右丞身边原本攀谈的三两文官，见状纷纷告退。

展丰走至魏右丞面前作揖「丞相……」

魏丞一把揽起他臂膀阻止他客套「丞相下朝了，贤女婿有事跟岳父到别处谈。」

右丞得知展丰有意接回洁儿后，邀他一同入马车回相府。

马车内两人对坐，马蹄及轮轴压过碎石叩喽匡当声掩盖着两人的对谈。

但魏长安所言，展丰字字听得清晰无比「展丰，自洁儿嫁入齐家，除了归宁礼俗外，从未回过相府，我这当爹的也只能当爱女备受婆家呵护忘了娘家，可洁儿这回，可真吓着你丈人我，她哥哥见她湖绿衣裳多处赭褐血迹，两眼赤浮僵直，两颊掌痕红紫，唇白嘴肿，血痕条条。手里抱着的白风张嘴吐舌，毛色槁灰带血。问她发生何事，总也不说。展丰……你道，是你不担忧么？因故至今我瞒着洁儿，没告诉她左大将军已为国捐躯之事。」

展丰无颜，默声垂下头去，摆放坐板的双掌愈箍愈紧，想镇住内心波波翻涌的羞愧怒浪。

魏长安语重心长续道「过去的事，洁儿不提，爹也不想深究，若她愿跟你回齐家，爹亦不反对，但若再有闪失……」

展丰高声立道「爹，您放心，展丰保证，决不会再让洁儿受苦。」

魏长安欣然点头，拍拍展丰臂膀表示信任与托付。

进到丞相府内，丫鬟小玟道小姐在花园，领着展丰过去。

＊

洁儿自那日展丰送她回相府后，再没出过门。爹爹与哥哥们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攻蛮战况，但她却从下人那听说三王爷对圣上下毒，遭贬为庶民，不日将流放西南。

檍洁不相信，向爹与哥哥求证，他们都说，圣上是靠真凭实据定罪，且念及血脉之情，方留三爷一命。

自此，她天天去看顾新种下的红栀种子，那是她离开齐家时，唯一随身的外物。

此刻她正欣喜看着抽芽半尺高的小苗，期待它似邻近的白栀树，有日开花结果。

「小姐……姑…」小玟自远处出声唤她，但她正专心看顾小苗没注意。展丰抬手示意她别出声。小玟识趣地收声，悄步离去。

展丰看着近在咫尺的檍洁，栀树下那纯净无暇，未染忧愁的浅笑侧脸，内心既甜又苦。

起风了，成熟的白栀花旋飞落地，掉在展丰脚边，他弯身拾起一朵凑鼻轻闻，沁甜淡香，如洁儿，解人燥忧。

洁儿蹲得脚麻，一时站不直身，想去抓靠眼前的栀树枝。那瞬间握在手心的不是粗硬枝叶，是温实有力的支撑。

「展丰……是你。」洁儿惊喜，握他手臂的纤指一紧。

「嗯…洁儿久候了。」展丰僵笑有些情怯。

洁儿摇摇头「洁儿说过会等你。」随后发现展丰手里有朵白花「疑？你刚捡的，好美啊……」展丰递给洁儿，她将花移到鼻前，珍视地捧嗅后凝望「真香，可惜早落了。」

展丰不想洁儿感伤，将花拈起固定在她发髻侧边「落这，也算觅得好归宿。」

洁儿将头侧偏，把展丰当人镜问「好看么？」

「人美花娇，相得益彰……」展丰看着眼前的洁儿，清丽脱俗，不染尘烟，或许相府才是她安居之处。这令他踌躇心里那句『跟我回将军府吧』。

洁儿见展丰欲言又止，自己反染愁容「花娇，意求结子。未盛先落，美亦无用。」

「娇花不敌风，错不在花，在风……」展丰握住她的双手劝慰「洁儿，信我，莫再担忧孩子的事。」

檍洁淡笑回应「洁儿明白，夫君既来，应是愿意接纳洁儿，可洁儿不知还能忍受这蛊多久，为它……」洁儿想起阿义侵犯那夜，哽咽起来，道不出的委屈，瞬化成泪水。

展丰见状，心疼地将洁儿拥入怀中，低哑道「洁儿莫想莫说，展丰明白，全明白……」展丰怜惜地擦去晶莹泪珠，轻吻上她额间喃声问「洁儿……跟我回去好么？」

洁儿无语闭眼垂泪，伸手回抱展丰代答。

＊

展丰刚牵洁儿下马车，甫进将军府大门，便听见里头传来齐老夫人尖细刺耳的宣骂声。

「叫你做点事，你就装晕作呕，怎么，想母凭子贵，早得很！快擦……等等丰儿要接洁儿回来，擦干净点……」

两人听闻声音传自寝屋，展丰一个箭步，??先跨进房门了解情势。

「娘，怎了？入门就听见你……」随后发现苑心跪趴在地，赶紧朝她道「苑心？跪着伤身，快起来……」说着俯身欲拉起苑心。

苑心一脸歉疚，哀声道「少爷，是苑心的错，不小心打翻夫人专程为少爷少二夫人……准备的甜汤。」说完接连着一阵干呕。

「娘……你明知道苑心她……」展丰顾忌身后洁儿，不敢直说。

夫人却似有备，无视儿子话语遮掩，眼神直朝洁儿，连珠炮似倾诉「洁儿，你终于肯回来，娘知道之前逼你是娘不对，不然丰儿也不会一时糊涂，让苑心有机可乘，娘见你愿意回齐家，该是原谅丰儿。娘保证，等苑心生下孩子，就将她赶出齐家……」齐夫人说着说着，见洁儿笑容僵硬，神色由喜转惊，旋即心慌收口。

「展丰你……苑心……你们？」洁儿视线所望两人都尴尬别开眼。

「怎…怎…怎么……丰儿还没跟你说这事……」齐夫人一脸的惊慌地火上浇油。

洁儿强颜欢笑，朝齐老夫人挤出苦笑「现在明白也不迟，娘，齐家终于有后……是喜事……」然她终究无法压抑内心酸楚，声调哽咽生涩道「恭喜你们……洁儿想起半年前，腌了缸梅子，或许可解孕吐，这就去灶房看看好了没。」

洁儿转身跨步出门，屋里三人无一出声留她，窒息式泪水就这么淹没冰冻她的心。

展丰无奈失神颓坐，齐夫人与苑心则似未有嫌隙般，亲密地互搀着离去。

他摇头慨叹，自嘲眼前的家事越理越乱，只能冀望国事先有转机。

＊

金霄殿内烛火微弱，一片昏暗中，皇后服侍兆王喝药睡下，自屏遮走出，见守夜侍卫对她低头恭送的模样，有些不寻常，定住脚多看他两眼，确定长相身形与前人无异，这才由宛儿牵扶着离开。

殿门一关，那侍卫即刻倒出袖中预藏的药瓶，谨慎走至兆王床榻边，轻掀帘脚，似猫钻进，取出药丸，置于兆王舌下，随后回复原位。

兆王夜半清醒，不知现为何时，出声唤来侍卫。

那侍卫于远处开口应答，兆王听着有异，怕是刺客。转身翻开床褥，开暗格取出匕首。并要那侍卫靠近扶他坐起。

侍卫环身支起兆王时，兆王嗅到他身上不寻常香气，匕首立出抵住他咽喉。

喉间被抵的侍卫，仰着头轻发出女子声「祈瑊……是我。」

兆王心想，侍卫难道吃了还魂丹？太可笑了。他立起身，转侧匕首锋尖逼侍卫转身，压贴在床柱边上，另手钳住他双臂弯折于背「说！谁指使你在这装神弄鬼。」

「装？」男面女声的侍卫失笑「是又如何？七年了，我盘晴本想以死换夫君孩儿一生安乐……呵……只怪我太愚痴，竟还冒死相救薄情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