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余青的父亲喻惟改在王家任武教习都头,对他的儿子说道:“三少爷异想天开出个家,人还没走,已经倒先把我们折腾得人仰马翻,几日几夜地睡不好。”
喻余青倒是善解人意:“爹,你去忙吧,早课的教习,我带了便是。”
他爹呵呵一笑。“你带了!你新惦记上了街上卖花的姑娘,还有北市裁衣裳的婆娘,没去不得惹人伤心?”
“爹说什么呢,说得我跟采花大盗似的。”
“可不是采花大盗吗,夫人房里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地,花换得那么勤?”喻惟改哼了一声,“我的儿子我还不清楚他那副德行?定了亲都绑不住你那双腿那张嘴!说罢,你哪儿来钱去哄那女儿,是不是又从三少爷那儿得的?”
“哎呀,爹,你把儿子想成什么样人?女孩儿像花,若是没人赏惜,开在枝头便自飘零了----”
“唉,我倒觉得该送你出家,世上说不定少个祸害!你说你与三少爷,怎么就那么不同呢?他便见到西施躺上身来,怕是眼也不半点儿乜斜。他出与不出家,又有什么区别?”
喻余青觉得好笑,又不敢和父亲强辩,只得一连声是应了,瞧见王樵在门廊里拣了矮凳坐着,边和茶房叙话,边就着茶水噎包子。他爹走到一半,便被武行叫去了,还边不忘嘱咐自家这不省心的儿子:“带课便带课!不准对女弟子斜抛媚眼!”又突然大惊道,“你莫不是又看上了荫儿,你可知道……”
“我知道,”喻余青有气无力地说,“爹,算起辈分来她是我小姑。”
王家经商发家,富甲一方,尤其在王佑稷手里,可谓是好风乘上,家业越做越大,以至于其原本是武林世家这回事,倒愈发被人淡忘了。王佑稷年轻时也曾依照家族规矩习武,倒也扎过根基,然而为人确实在武功方面惫懒又没有天分,等轮到他继承家业,没有敦促,自然也就不学了。生了三个儿子,也按家族规矩教习武艺,那凭王佑稷的本事可做不来,又不好让家学荒废了,于是便请了位有本领有名望的教习都头,那便是喻惟改,做了个拜同门的仪式,算做了他王佑稷的师弟。一干王家的秘籍技艺,都交由他学了,再传给晚辈。自王樵这一代起,连同家族中远近亲戚的子女,一并在家中教学。
但你说是不是天意弄人,王家硕大一个家族,沾亲带故七弯八绕,这一辈送来习武的小辈,也得三四十人;但其中拔得头筹的,却是喻惟改的儿子喻余青,仍然是与王家不相干的外人。更何况,有人说他可不止是王家的头筹,即便拿去放眼江湖,恐怕也是青年人里的翘楚。王佑稷有阵子也挺纠结,甚至动了要不要收归义子的想法。但家里三个儿子,除去老幺,上头两个,已经让人头破血流,若是再来一个,还不知道叫他们怎么想。
好在这喻余青却只流连花丛,心无大志,仿佛既不想去闯荡江湖,也不稀得扬名立万。闲散了就和自家老三两个闹腾,桌上摆两个石子儿一本书,他俩都能玩上整天;独个儿的话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生一副细伶伶薄情郎的好皮相,又是喻惟改的命根子,要真开口,倒反而伤了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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