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已经过世了。周容恒不是一个慈善家,他没有顾念佟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开口坦白,我愤怒与他争辩,既然已经将我们邀请来,何必出言伤害老人家?他轻飘飘一句话,却不知我们究竟耗费多少心力财力成全这次世纪相会,这样的人或非冷血,绝对无情。
佟老太太拦住我的声嘶力竭,在她心中还想知道那个人什么时间离去的,因在她心中还有一份愧疚无法解开。周容恒对佟老太太的追问再次坦白,他干脆利落的说出祖父过世在1977年。
佟老太太身子一震,两行浑浊的泪终还是滴落下来,她苦笑:怎么一个个都在那年走了,偏留下我一个人苟活了二十三年。
据我所知,佟老太太的丈夫杜允唐,也是在那一年过世。
就这样,整个世界皆背离了她,所有爱过的人皆遗弃了她,她一个人孤单单活在世上伶仃独活,用历经沧桑的双眼去寻找那些属于记忆的鲜活影子。
可惜,一切都在她不知觉时消失,再也寻不见了。
被死神抛弃的滋味并不美好,若能同时与他们去了,或许三人还能其他地方再一次相遇。
可惜,她终晚了他们二十三年。
世间最难追赶的距离,是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连续两周没有贴文,非常抱歉,不是不想贴,而是在尽最大所能修文,希望可以让前后更加统一一些,预计这周就可以交稿,贴文将会持续下去。
另素兮的出场在前面会有修改,所以请各位看官大人先读下去,前面我马上就会贴出。
☆、相濡以沫 上
素兮端了两只手镯根本无法翻过杜家大院的高墙,更何况刚刚下过倾盆大雨,水浸透砖体分外湿滑,穿了布鞋的脚刚刚蹬上墙壁就会刺啦一声滑下去,双手磨出一排血淋淋伤痕。连试几次都是如此,她拧了眉,呼呼喘了粗气在墙前打量许久,从热气腾腾的房间出来再被雨水淋湿,嘴唇冻得发白。
素兮打定主意转到新砌的墙前,此处远比杜家大院的高墙低上许多,从新墙再攀爬另一边也较容易。她索性将两只手镯套在自己臂上,细细用衣袖缠住手镯保护好,再甩了鞋去掉袜子,光了脚往上爬。墙体湿滑,脚趾为了抠住不得不用尽全力,咬住牙强攀了几下,脚上传来刺骨疼痛,再低头,一只冒了尖的红砖划破了脚心。她狠了狠心继续咬牙向上擎了身子,素兮从小不曾攀爬过高物,更没有手脚并用的经验,但幸身体还算轻便灵巧,腾挪了许久才勉强用力将自己身子拉过墙头,一只腿勉强翻上新砌的墙头,想踩在新墙上伸手去够杜家高高院墙。
此时,雨又下大了些,风声渐急,院内巡逻的佣人本打算就此收工,远远见有团黑影在墙上缓缓蠕动,骤然将手上的玻璃灯打过去,只见素兮正骑在新砌的砖墙上准备逃跑,那佣人刚刚想要呼救,被灯光晃住的素兮在墙上急的险些哭起来,压低声音哀求:“几位千万别喊,二少奶奶要生了,可能快死了,我想去给她找位大夫来。”
几名佣人骤然闭嘴,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再想示警。
连日来杜家混乱的前因后果他们也瞧在心里,虽然身为佣人无法评说主人家谁是谁非,但他们心中常常会将两房背后对比,毓婉在杜家与佣人并不严厉堪称和蔼,杜凌氏虽有威仪令人憎恨却也是死的可怜,与她们婆媳相反,翠琳掌家后一反当年怯弱态度,非要将自己三十年来窝心的火气一并发出来不可,专挑疑似对自己有所不满的佣人开罚,杜家服侍几辈子的老人赶的赶,撵的撵,才不过一两天的功夫整个杜家竟又换了一茬佣人,偏偏黎美龄又不甘被婆婆抢去杜家女主人位置,处处指手画脚,所剩下几位佣人无论做什么怎样做都不合意,听从太太,就会被奶奶重罚,听从奶奶,太太干脆就会将人丢出去。
几位剩下看更巡夜的佣人被留在杜家也人心惶惶,总担心自己会被无辜牵连。身处环境越是严苛,越是感念大房婆媳的好处,他们心中也有估量:眼下情势来看,要么,二少奶奶重新在杜家翻身顺利诞下小少爷,大家都有饭吃,要么就凭着姨太太和大少奶奶去闹,怕是将来都要撵出去过活。眼下兵荒马乱,撞这当口被赶出杜家去,丢掉了每个月固定的月俸,全家还能不能活命都成问题。
所以,其中一名佣人略迟疑了些,缓缓走近墙,毫不犹豫将手中玻璃灯熄灭,咳嗽着压低声音:“素兮姑娘,那大墙上可是有玻璃的,你且小心些个。”
其他佣人见有人带头隐瞒也纷纷熄灭各自玻璃灯,都转了身去,素兮见他们背过身去分外感激,眼泪含在眼中打转。只是她为图方便没有穿鞋,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墙上玻璃,赤脚踩上去,嘎吱几声,玻璃穿透脚底板流下血来,即便如此,她仍空手爬上高高院墙上,见又是高高距离,狠下心闭了眼翻身跳下去,落地时,脚掌挫在地面,又似墩裂了脚踝。
不过再不能耽搁了,她咬牙忍住疼痛,一瘸一拐往前跑去。素兮记得杜家常来给看病的大夫就住在法租界,她赤脚拖了剧痛的腿向前挪动,只想尽快找到医生来救毓婉。
只是世间的事向来与人愿违,昏暗路灯照耀在法租界界牌岗亭上,内里负责保卫法租界的巡警们正互相递烟,叼在嘴里狠狠吸。夜色里值班最让这些巡警们头痛,近来日本人行径猖獗,在上海各界惹了诸多事端,总有爱国志士和工人与日本人抗争,更有甚者会牵怒其他外国驻上海领事馆,频频来此闹事。总是被骚扰的法国领事大为愤怒,结果连同巡警和黄警长被派来镇守法租界界牌,只要是界外闹事,一概不管,界内倘若闹事,那就提头来见。
因为此处毗邻法租界,进进出出都是金发碧眼的洋人,所以很多贩夫走卒为了生计聚集在栅栏门外做些能够赚钱的营生,还有些乞丐追了疾驰而出的汽车讨要零钱。素兮奔过时,那些巡警并没有过于在意,一个瘦弱的黄毛丫头远引不起多大事端来,不过随意问了一句:“来法租界做什么?”
素兮沉下心,不自然的扭了身子回答:“来请大夫。”
巡警眼皮也不肯抬,吊儿郎当吸口烟:“你是谁家的?”
“远达实业,杜家。”素兮尽量想让自己显得从容些,奈何冰冷路灯下一双来回错动的赤脚出卖了她,黄警长听她说自己是杜家人向岗亭外探看,见素兮脚上带泥不由冷笑:“怎么,杜家连双鞋也不给佣人穿么?拿路条过来!“
素兮慌了神,她佯装在自己怀里磨磨蹭蹭的翻找一下,不自然的结巴:“好像……丢了。”
她手臂上露出的钻石手镯引发黄警长的警觉,几名巡警也都被熠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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