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衡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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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毕竟久居高位, 她这么一沉默下来,那些威严华贵的气息重新笼罩在她的周身。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她重又转身绕回到屋中, 坐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单手撑额, 眼睛微微垂着, 做出了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大长公主头戴珠翠九翟冠,穿着红罗广袖衫,披着鸾凤纹霞帔。手肘撑在圆桌上,红罗衫洒在其上,从宁泽的角度望过去,正应了手如柔荑, 肤如凝脂。螓首蛾眉间, 虽不是巧笑倩兮, 伤心之下却别有一番风韵流转, 天姿掩映中都模糊了年龄。

这么一安静下来,宁泽这样一看, 才发现沈大人是十分肖似其母的, 两人纵然再不亲切,骨血里带出的一些东西也抹杀不掉。

过了好一会儿, 大长公主才慢慢的说道:“霑儿就这么不信任我?怎么就知道我要对你不利了?”

这些年她自觉有愧,且退且让, 便是儿子做出些出格违逆之事,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这半年监视在石榴院中的暗线也都退了出来。

她以为她这些退让多少能让沈霑感动, 不说让他对待她像是对待她祖母一般,多少也应该意识到她这个母亲的存在。

然则,他竟然将“大开杀戒”这般严重的四个字宣之于口。

对面她这个儿媳却对她的问话恍若未闻,不骄不躁的站在堂中,不言不语。

大长公主又道:“你是因为你认亲那日我没有出现在生我的气?”

此时的场景宁泽忽然觉得有些熟悉,去年她被族长宁居德叫去时似乎也是这样一种场景,两个人都是坐在上首淡淡的问着她,至于她回答什么恐怕都是无碍的,人家其实早有打算。

只是方才还声色俱厉地呵斥她,现在又做出一副温雅和善的样子,又是何必。

圣人有云: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宁泽想了想继续沉默。

果然大长公主也不怎么计较她是什么态度,又继续说道:“我与霑儿之间本不至于如此,总是有人见不得我们亲近,才故意从中做梗。”

她说的这人自然便是魏老夫人了,宁泽却想自古以来婆媳之间要么互相敬让,要么互相仇视,能够互相友爱的真是少之又少。

“老夫人一直恨我,我知道。可是当年我也是无可奈何,不然我怎么能伤害自己的儿子,那可是焕哥唯一的骨血。”

焕哥两个字自她自己口中说出来,她自己听到却也愣了好一会,这个词真是许久不用了。这下她是真的眼眶发热,指了凳子给宁泽,道:“你坐吧。”

而后又悠悠说道:“霑儿的父亲是个义薄云天的儿郎,我是在校场中见道他的……”

她贵为公主,历来都是华服锦裳,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活的最是细致,欣赏的都是腹有诗书的贵公子,然而校场上笑的爽朗,指点着将士一招一式的沈焕却让她晃了眼。

他那笑真是从心坎里发出来的,带着周围一片都染上了轻松和喜悦,而后练兵场上一声声有节奏的演练声,让她第一次正视这群保家卫国的儿郎,她第一次觉得这些武官也不比文官差,都是铮铮铁骨。

她看了好半天,都没嫌弃日头毒辣,后来身边的女官苏遇还曾取笑她说:“校场那日,看到公主的样子才知什么是目不转睛。”

她让人把沈焕叫上前来,看他大汗淋漓的,她以为自己会嫌弃的,一身臭汗谁能喜欢?然而她只是盯着他额头上的汗珠儿出了神,好一会女官苏遇在她背后挠了她一下,她才醒悟过来,昂起脸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还不快给本公主报上名来!”

她本是想摆出一副大方明艳的样子,轻轻的问他两句话的,却心不由己的做出了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后来她才知道她那时候是太过羞怯才会如此。

沈焕却是完全不介意,载笑载言的说:“微臣是都督府的都督敛事——沈焕。”

原来是魏国公府的世子,她想,然后又故意绷着脸仔细看了他两眼,发现他笑起来真的像是冬日里的暖阳,一看就知道自小是父母疼宠着长大的,没受过什么伤害,一副天下无忧尽在他一笑中的意思。

后来很是“顺其自然”,她时不时出现在他的周围,慢慢的他开始和她谈起话来,一开始还只是谈论边防军事,他说想把鞑虏杀个片甲不留,以防他们老是滋事生非;过了些天又会同她说起家中趣事,说他四弟那个鼻涕虫终于肯跟着他学习功夫了;再些天他连宴席酒会他又和哪些友人打赌斗酒都开始和她说了。

她觉得时机成熟了,站在校场的阶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我已经和我父皇说了,明日就要去你家颁圣旨了。”

沈焕便问她:“旨意的内容是什么?”

她觉得他是明知故问了,又见他脸上也不笑了,便以为他是不乐意了,不由得生气道:“我是公主,不给你乐意不乐意的权利,你都得听我的!”

然后沈焕拉着她垂下了头,干燥的唇轻轻碰上了她的,她原是站在台阶上,正好比他高一点,他这么一拉她,她就稍微低了下头就被他碰到了,真是毫不费力气。

呼喝震天的校场上忽然就安静下来,半大的少年们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这边,有的跨起一脚顿住,有的兵器挥到一半顿住,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似的。

她也顿住了,沈焕离开她的唇时,她还维持着一副弯腰低头的样子,直到他清咳一声,校场重新热闹起来,她才如梦初醒,红着脸急匆匆的跑了。

婚后她为了亲近沈家,并未住在公主府中而是和沈焕一起住在国公府中,大约因为她是公主的关系,大家对她都是恭谨有礼却不怎么亲切。

后来苏遇便给她想法子,她尝试着做些老夫人喜欢的东西,人心都是肉长的,渐渐的老夫人终于是把她当成儿媳来看待了,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只是她婚后一年不到便有了身孕,费了千辛万苦,去了半条命才生下了宜修,自那后身体便受了损伤,一直很难有孕。

老夫人的态度便又产生了变化,她知道老夫人每次欲言又止是想说什么,但她是公主,身后是皇权,只有她休弃驸马,万没有驸马纳妾的道理,日子一长,她实在受不得老夫人这种不阴不阳的态度,给沈焕提议要搬到公主府去,沈焕也同意了。

对于子嗣的事上,沈焕虽然忧虑,到底是以她为先的,就这样在平淡中过了十年,沈焕却在土木之变中受了箭伤,好在未伤及肺腑,调养些日子便能痊愈了。

而她终于又有了身孕,太医诊脉之后,虽然都言语谨慎不敢确实,她也知道这终于是个男胎了。

她心里高兴,觉得孩子还是因该多和同龄人接触,不能闷在公主府中,便同沈焕商议又搬回了国公府中,她安心养胎,觉得生平所愿皆都实现了的时候,皇兄弘治帝却突然染了病。

时有鞑靼率军在蒙古不断侵入边境,先后排了一老一少两位将军前去却都没能将他们驱逐,尤其那位老将军是开国将军,竟然也没能驱逐了他们,或许真是廉颇老矣,不能战了。

她被叫到宫中,开始接触内阁首辅杨一清,和他共同起草颁拟诏书,看着案牍之上的一摞摞奏章她才发现自己虽然锦衣玉食,国库却没有足够支撑整个朝廷的需用,便是这次打仗的军需都难以拿出,各级**可见一斑。

只是不论治腐还是颁发新政都不能解救燃眉之急,杨一清此时说道:“可从户部尚书严觥序入手,这些年微臣已经掌握了他一些贪污的罪证,以他为切口杀鸡儆猴,再鼓励京中权贵捐钱捐粮,如今这个困局便解决了第一步。”

她看了这个老狐狸一眼,问他:“你即掌握了严觥序的罪证,为何到今日才要揭发他。”

这老狐狸倒也实诚,说:“好刀要用在刀刃上,他下去别人上来未必就好,此时确实最好的时机。只是——”

话到这里他却顿住,她心里大约明白他要说什么,率先开口道:“我奈本朝长公主,自当以朝廷安危为先,杨大人直言便是。”

杨一清这才道:“这些年皇上重文抑武,朝中堪用的武将不多,鞑靼此次来势凶猛,看组织纪律性当是图谋已久,派别人再上前线,虽然能打得赢,却要耗时长久,如果是由大都督前去,这个困局便全解了。”

她点了点头,便沉默了,良久拟了一道诏书,御令大都督沈焕带兵前去攻打鞑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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