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飞鸾不忍卒听,但他也明白,这些事实是他作为一个忏悔的加害者必须直面的。
后来韩小黎去外头忙活了,包间里便只剩了他们一家三口。
“好啦,现在是我们的时间了。”
何岸朝他笑了笑,低头吹凉了咬破的汤包,仔细喂给铃兰吃,神态自然,仿佛刚才仅仅是一场朋友之间再寻常不过的叙旧。
郑飞鸾感激他的宽容,点头道:“下午我没排工作,想陪陪你。我们带铃兰去动物园玩吧,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不过……我想先去趟图书馆。”
“图书馆?”郑飞鸾有些惊讶,“不是已经考完了吗?”
何岸喝空了碗里最后一口菌菇汤,放下勺子:“想借几本书周末在家看,很快的,你在楼下停车场等我一刻钟,我办好借阅手续就下来。”
“行,你慢慢来,不急。”
郑飞鸾拿过汤勺,又帮他舀满一碗,轻轻推了过去。
其实,何岸要借的书并不是专业相关的。
他拿着学生证走进图书馆,没有去四楼的经济学专区,而是在三楼止了步,踏进了文学与心理学专区。
他需要解决一些内心的挣扎。
大约在一个月前,他就留意到挂在郑飞鸾脖子上的信息素萃取液越来越少了,而到了今天,已经只剩薄如蝉翼的一层,连指甲盖大小的管底都铺不满。也许再过一周,玻璃管就会彻底空掉。
空掉以后,郑飞鸾要怎么生活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也令人胆寒的,可郑飞鸾就像没看见似的,连一个字也不曾跟他提过。
何岸当然知道,郑飞鸾是把未来的决定权完全交给了他,他却安于现状,就这么一日一日拖着,始终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因为他害怕。
怕换回了原生性腺之后,今天拥有的一切美好都会变质。
他不讨厌郑飞鸾,相反,他喜欢现在和郑飞鸾的关系----可以俏皮地捉弄,也可以安心地依偎,不存在哪一方更高贵,哪一方更卑微,爱情比他期待的还要甜蜜鲜活。极低的契合度没能削弱郑飞鸾对他的爱,也没能阻拦他对郑飞鸾再一次产生好感。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换了性腺以后呢?
他会变回从前那个臣服于爱情、连尊严都保不住的自己吗?
那时的他多么懦弱,多么伏低,多么诚惶诚恐啊,把郑飞鸾供奉在世界中心,时刻仰望着,除了郑飞鸾的爱,灵魂中再没有其他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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