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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辈上曹下沾字梦阮,家里人都叫我沾儿,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唤我余梦先生即可。”

羽飞大笑:“父亲竟是余梦,我可是残梦了?”

“胡闹!沾儿可称她雪晴姐姐!”

“哎呀父亲,这是哪里的出处。”

“最爱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梦阮说道,眼中波光粼粼。

“哈!你可受教了。”宇轩正色对羽飞,扭头却是喜色连连,心里着实感慨梦阮之不俗,又问道:“那你说我之称号的出处。”

“先生必是做了美梦了,还活在梦里呢!”

羽飞掩面又笑。梦阮知自己言语有所冒失,赶紧低了头,却仍偷瞄宇轩颜色,见宇轩毫无怒色,反而喜上眉梢,梦阮又抬起了头,憨笑起来,一副顽童模样。心想,若是父亲在旁,必是对他厉色怒斥。

“好孩儿,竟说道我心坎上。”

羽飞一听此言,笑颜转无,想自己百年来都未明白父亲心意,却让一个偶遇的小孩儿抢在了前头,内心只觉一阵空。这一瞬,羽飞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异常,她觉得自己此时该出现一种情感,为何心里却只是一场空。

宇轩察觉羽飞颜色有异,甚至额冒微汗,便问:“飞儿无恙否?”

梦阮递出一手帕,“姐姐是哪里不舒服,我们去看大夫。”

“没,我没事。”羽飞用衣袖轻抚额头,并未接过手帕,“谢过沾儿,手帕不用了,我并无大碍,忽感倦怠,我请回了。”说罢,拜过父亲,转身离去。

宇轩只觉今日羽飞大不同以往,难道是百年来未启发的情结终有所动吗?“沾儿,你姐姐她是笑了吧?”

“自是了,姐姐笑过三四次呢,这有什么稀奇?我家里的姐姐妹妹们笑得多了,喜怒哀乐,人之常情,雪晴姐姐笑莫不是自然之理?”

宇轩摇摇头,内心却是一惊,难道真的要来了吗?如果真是如此,飞儿,你可承受得起百多年的痛。

心里想着,远处传来一声疾呼:“少爷啊!”

梦阮一听,见着远方疾奔而来的身影,知是自家小厮,顿时慌了手脚,躲至宇轩身后。宇轩见是一家仆,方才想起为何梦阮会只身在外,又见梦阮惶恐不安,心里已猜着七八分。那家仆连滚带爬得跑至宇轩身前,神劳形瘁,竟不知是哭还是笑得说道:“我的,我的!亲娘舅啊!您,您,您跑了!可是连我们,连我们!也,也要掉命我的!我的孙祖宗诶!!!”那小厮上气不接下气,说罢竟是匍匐在地,死命拉住宇轩的衣襟。梦阮更是怕了起来,也在身后死命拉住宇轩衣襟不放。宇轩知该小厮筋疲力弊,又是心力交瘁,想搀扶他起来,那小厮却似成了铁石,竟是一动不动,就这样跪着昏死过去。宇轩轻拍其天灵盖,那小厮方后仰倒了去,临倒前紧关着得手仍旧不曾松开。宇轩又轻触其左右曲池穴,方才脱离了束缚,可也就在那小厮撒手时,左袖中掩藏的半块玉佩脱落了出来,宇轩见状,左手狠抓住了系玉丝绳。而藏在身后的梦阮也看见了与自己相貌相合的玉佩,竟一时痴呆了。

宇轩回手藏玉于袖,知梦阮已经见玉,怕他多生想法,想有所解释。但梦阮却先开口道:“我见先生那玉,似乎跟我玉相合。莫不成先生就是我先父所说的神人吗?”

什么,先父?宇轩心里起疑,但仍不动生色地说道:“也许只是相貌相似罢了。普天之下,姣玉如云,莫不成只能你有玉而我不能有?”

梦阮眼中波光一掠,宇轩知他已多想,怕他愈陷愈深,赶紧转移话题道:“好个孩儿,大胆一人逃出家门,你看你可牵连了多少!这家厮不过是受苦受害的一人罢了!”

此言立刻让梦阮呆了,想起家父家母,还有视己若珍奇的祖母,见该小厮已然半命,那他们岂不是更无活命,梦阮不禁冷汗淋漓,泪如雨下。宇轩知他懊悔不迭,又道:“我陪你回去便是。事已至此,让家人知你平安便可。但以此为戒!万万不得有下次!”梦阮听此言,感激涕零,仍是泪雨连连,磕头拜谢。宇轩趁他不注意,左手一挥,一辆马车于道,昏死的小厮也已在车内。宇轩扶起梦阮准备上车,梦阮忙道:“还有牛大呢!”转身却不见人影。

“牛大,哈,好有趣的名字。在车上了,不信你去看。”

梦阮撇头呆望了宇轩一眼后,疾步冲入马车,看见牛大已躺在车上,顿时目瞪口呆,坐卧在牛大旁。等缓过神来,只感觉身体轻晃,已是在路上。

话说曹家上下自梦阮逃了后是乱成一团,竟派了七成家丁四处奔波寻人。梦阮母亲胆战心寒,泪如泉涌,色若死灰,头埋在其内侄女珂溪怀里。珂溪又不断数落其夫无能快速找到梦阮。曹頫更是坐立不安,悬心吊胆,倒好的茶却因手抖身颤而溅洒了一地,茶杯也随之碎裂,小厮忙上来打扫。周遭人更觉梦阮此去必是恶兆,其母更是因此而昏死过去,惊得珂溪疾呼大夫。梦阮之姐妹也都泪水连连,服饰梦阮衣食起居的颜湘也因被众人瞪红了眼而胆裂魂飞。闻讯赶来的曹家祖母颤颤巍巍地到了正堂隆恩殿,怒斥曹頫道:“好啊!你把沾儿赶了,把仆人也赶了,你把我们都赶了罢!”

曹頫跪地磕头,汗泪双流,“孩儿岂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祖母满腔哀怒,一时接不上气,众人忙上前抚慰,祖母接着道,“要不是你整天逼他,哪成今日结局!前些儿你见他玩儿个鸟就骂他不学无术,打他了个半死!今儿个你又见他怎么了?是偷喝了一口茶还是偷看了一枝花?沾儿要有个——,你!你也别认我了!”

“母亲,为儿严于管教,那是为其大业着想,也是为光宗耀祖。那逆子净走歪门邪道,看那不三不四的书,学得一副丑态!母亲啊,您怎可怪为儿的严苛。母亲此言要我如何承当!”

“你犟嘴犟得好哇!你下板子沾儿就承得,我说一两句你就承不得了!当初你父亲,难道就是这么光宗耀祖的吗!”说罢,又是泪水连连,“你管你的儿子是你的事,哪天你看我们看花还是看草不对,也赶了我们罢,落得你自身好干净!”

曹頫听说,跪走至祖母前叩头哭道:“母亲切莫如此说,孩儿还有何面目面对世人。”

正值家里个个涕泗交流之际,只听一家厮疾呼:“少爷回来啦!少爷回来啦!”

曹頫一听,忙抹眼擦泪,起身疾步出殿外,只见梦阮生气勃勃快跑过来,竟扑至曹頫怀抱哭道:“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了!”曹頫满腔又惊又喜,又怒又悲,不禁又滚下泪来,嘴里直呼:“孽畜啊孽畜啊!”却紧紧环抱住梦阮。家里人见状无不动容,个个悲喜交加,情不能言,口不能开。梦阮母亲也被珂溪众人叫醒。曹頫怀抱良久后才想到应让梦阮向家人一一请安,便松手说道:“快见过你祖母和母亲!”曹頫接着立刻吩咐家里小厮让在外寻人的小厮都打道回府。吩咐毕,只见一人白衣,站在数尺之外,静观其景。曹頫以为是自己泪眼模糊了,再抹了抹眼,白衣人已不在。

梦阮跪跑至其母前,痛哭流涕,责骂自己;其祖母又是将他抱在怀里哭叫道“小心肝儿”。珂溪也泪水盈盈,狠狠得抹了抹梦阮的头,道:“好个崽子!你这个混世魔王真是要逆天了!说,谁送了你来!”

梦阮如梦初醒,赶紧回头直奔殿外,确已不见宇轩,心中略有所失。

珂溪赶忙上前拉过梦阮,呵斥道:“小崽子你又打什么主意?再跑打断你的腿!”

梦阮暗然。回首,只见新月如钩。手,停留在玉佩上。

作者有话要说:  红楼一梦,岂知缘分深浅。

☆、(四)落月摇情满江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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