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后,倒是好奇地看向张无惮,问道:“小兄弟,我对明教人士知之甚少,想必你是极熟稔的,这说不得和尚,人似乎倒是不坏?”
令狐冲也是听了张无惮和说不得的对答后,才意识到自己真是不小心坏了说不得大事儿,说不得却也只是追着他跑来跑去以泄心头怒火,并未一掌将他击毙,已是很宽容和善了。
“明教五散人性情各异,‘布袋和尚’说不得和‘冷面先生’冷谦都不爱杀人,也得亏你运气好,没碰到周颠、彭和尚他们。”张无惮答道。
若换了一般人,多半要苦笑“我这还算运气好?”,然令狐冲却哈哈大笑,说道:“这倒是,我若是当真让人一巴掌拍死在长白山,可看不了小兄弟这卜卦之能了!这一遭走的可真是回本了!”说着牵动肺腑,忍不住重重咳嗽两声。
“你跑了两日,还是快快歇下吧。”张无惮从被子里钻出来,“说不得现在还没露面,怕是没找到我这处栖身之所,径自下山去了。”
令狐冲应了,在草榻上躺下时还特意贴墙而睡,给他留了一半的空地。石洞中四下漏风,他冻得仍是瑟瑟,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输送一股柔和内力过来,心头一动,大是感怀,这才沉沉睡了过去。
人情都给了大头,何妨再给小头呢?张无惮跟老妈子似的看令狐冲睡熟了,这才将手从他后背上移开。
迟迟冲关而不破,他多少有些烦躁,纵然心中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可还是沉不下心来,便也不睡,只是一味枯坐,苦思化解之法。
令狐冲痛痛快快睡了个大长觉,睁开眼睛翻身却看到张无惮端坐在洞口,神色郁郁,忙一掀被子坐了起来:“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张无惮扭头看向他,不答反问道:“令狐兄去长白山是为宁女侠采摘灵芝祝寿,可有所斩获?”
他既不想说,令狐冲也不强求,耸耸肩道:“倒霉得很,只找到了些赤芝、黄芝之类,个头小小,实在拿不出手,倒是亲眼看到那和尚要捕的火蟾了,我原是听都没听过的,也算大开眼界。”
江湖儿女,向来不讲究这些小节,要说令狐冲会为了宁中则过一次生日就专门跑到深山老林来找灵芝,画风有些不对。
张无惮稍一想便明白过来,笑道:“可是宁女侠四十整寿?”
令狐冲点点头:“我原想给师娘个惊喜,想不到白折腾一场,让人撵得像落汤的兔子似的,还得空手而归——不过回去说给师娘听,逗她一笑,便也值了。”
他此时想起来昨日张无惮戏耍布袋和尚的场景还止不住发笑,同张无惮再说起来,两个人痛快地又笑了一场。
令狐冲恢复元气后便准备告辞离开,张无惮看看这方自己猫了许久的冰天雪地,倒是越看越烦,便问道:“不若我同令狐兄一并前往长白山,看能否有所斩获?”
令狐冲一怔,旋即大喜,距离宁中则过寿还有月余,算来倒是时日充足,旅途枯燥,有人陪伴同行,他自是一万个乐意。
但话到嘴边,他又犹豫道:“可别再耽搁了你的习武进程。”
“实不相瞒,我卡在这里已有一段时日了,想来死坐苦禅已无进益,倒不如私下走走,看能否得天眷顾,有些奇遇。”张无惮盯着他多看了一眼,笑道,“令狐兄是除了说不得之外,唯一知晓这火蟾长什么模样的,咱们若能顺便捉了它去,倒是两全其美了。”
令狐冲这才明白过来他打得什么主意,当即道:“是啦!”
明教自前任教主阳顶天失踪后,便群龙无首,四大法王都有意教主之位,争得不可开交,若是张无惮拿到了火蟾,韦一笑便得低头了。
只是他为五岳弟子,难免有助纣为虐之嫌,令狐冲稍一犹豫,想到韦一笑生吸人血皆因身有寒毒,若能借此除根,倒也使各派弟子不必闻其名而色变了。
他受张无惮救助大恩,并未再多犹豫,便应道:“我同小兄弟同去!”说完后不觉顿了顿,又道,“既是要把臂同游,一味兄来弟去的也无趣,我虚长几岁,你若不嫌弃,我便叫你一声‘惮弟’如何?”
这称呼让张无惮神色有些微妙,但要怪也得怪爹娘给起的名字不好,能跟未来的九剑传人打好关系,他自然乐意,当下便回礼道:“冲哥!”
两人互相酸了一阵,相视而笑,不再耽搁,张无惮把铺盖简单一卷,便向着天山脚下而去。
再路过那声势浩大的瀑布寒潭,令狐冲忍不住驻足道:“此地倒是一方奇景,可惜你我内力修为不到,不能入内一探究竟。”
“说起这个来,”张无惮问道,“冲哥你乃华山气宗弟子,如何……”
后半截话他没说,令狐冲也明白人家想问的是“内力差劲儿到连山风都抵御不了”,笑道:“我们门派的《紫霞神功》自是上上乘内功,只是我修为尚浅,这才无缘习得。我师父说以我的武学进境,少说还得有十年光景,才能考虑传授此功给我。”
他对岳不群有十成十的信任崇敬之情,《紫霞神功》虽是华山派镇派之宝,他也无丝毫窥探之意,只随意一语带过,倒是奇道:“惮弟,你刚才说什么‘华山气宗’云云?”
华山派剑气相争,本门派内讧残杀的惨剧已有二十余年,气宗占得华山主位后,对此讳莫如深,即便令狐冲是掌教大弟子,也从未听过此事。
令狐冲说完,便看到张无惮笑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是不答,径自向前走去。
不带这样的,故意漏出只言片语勾得人心痒痒了,让你说你又不说。令狐冲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笑道:“惮弟,我们相识时日虽短,可我救了你一命,你又反过头来救了我一命,咱们绝对是肝胆相照、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了,还有什么话是说不得的?”
“我也只是听人说过只言片语,事涉华山派内务,你不如去问问岳掌门,只是得等过了宁女侠大寿才是,别坏了他们过寿的心情。”张无惮回答道。
他直言绝不是什么好事儿,令狐冲脚步便缓了下来,半天后才道:“我华山派主堂,名为‘正气堂’,我少时倒是听闻洒扫老仆说,以前的牌匾上不是这几个字……”
他年少刚上华山时,顽皮跳脱,无奈派中就只他这一名正式弟子,其余记名弟子要么年纪大了,要么碍于身份不敢同他深交,令狐冲无聊时就随便拉些仆从说话。
那老仆如今早就不在了,令狐冲说来还有些怅惋:“她目不识丁,只说牌匾换了,却说不上来换之前写的什么,倒是数的清楚是四个字——惮弟,别的不方便透露就算了,能否告知是哪四个字?”
此时不想起来则还罢了,乍闻其中原来还涉及到诸多秘密,令狐冲如何按捺得住,当即就想一探究竟。
张无惮叹了口气,轻声道:“剑气冲霄。”
令狐冲听罢,半晌无语,行出老大一段距离后,方道:“我们是气宗,那对应的便是剑宗了?”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一事儿,“你先前在武当时所说遇到过我华山派宿老,是否便是剑宗宿老?”
张无惮没有回答的意思,笑道:“再往前走,便过了山间陡峭之地,可以提速飞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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