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余青呆呆地坐在地上,感觉胸口上好像压了块大石头,怎么也喘不上气来。
魏余青设想过一万种分别的方式,就是没想过自己会像这样被毫无预兆地抛下。
他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妄图找到无夜留给他的书信或留言,但什么也没有。他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梦,梦醒了,便只剩下幽冷空旷的屋子。
只有腰间的苍穹一次次提醒他,无夜曾真实地存在于他的世界里。
魏余青在他们一起生活过的房子里等了三年,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但无夜就像是从没在这世上存在过一样,就那么凭空蒸发,不留一点痕迹。他甚至觉得无夜可能已经死了,在某个任务中身受重伤,不治而亡。或许他在死前回到了他们的房子,但还没来得及推开门,就被仇家带走,挫骨扬灰,所以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魏余青强迫自己相信无夜还活着,若是连这个信念都没有,恐怕他早就垮了。
无夜离开后,魏余青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要为了什么而活。
他的家人刚被屠尽的时候他也曾发下宏愿要将仇人赶尽杀绝,但后来他从无夜口中得知他的仇家是“葬曲”——整个国家黑市贸易和所有暗杀组织的核心,“莫说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就是皇帝老儿也不敢轻易动它。”没有黑暗的光明无法立足,一个国家的昌盛稳定靠的不仅是肉眼可见的繁荣,更是繁荣背后见不得光的巨大脉络,黑白互相压制,才有了今天这种难以打破也不可打破的平衡。这样的道理魏余青还是能明白的,所以他早就打消了去葬曲为亲人报仇的想法,他真正的仇人应该是朝中那个陷害父亲的宦官——只因被父亲抓住了其私吞赈灾粮款的证据,便花重金雇佣葬曲屠尽魏家老小。
“无夜!你不是父亲的挚友吗?为什么不替他报仇?!”魏余青刚随无夜回家的那几日几乎天天追着无夜这样问,但他总是沉默着不说话,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感情。
后来,魏余青通过父亲的信物,暗中动用了父亲在朝中的关系网,将从无夜口中得知的父亲被杀的真相透露给父亲的旧友——朝廷第一武将成清华成将军,但又担心成清华会为了自保不为父亲报仇,便故意伪造了父亲死前已将宦官私吞赈灾粮款的证据转交给了成清华将军的假象,让宦官将成清华当作不可不除的敌人,由此成功将成清华置于“必须先下手为强杀了那个宦官”的位置。
三日后,魏余青正在厨房蒸馒头,一只信鸽飞进来落在了魏余青肩膀上,他停下正在加柴火的手,解下了信鸽腿上的书信,得知宦官已被不知名的刺客暗杀于卧房。
“火不要太旺,火太旺,馒头就不好吃了。”不知何时,无夜倚靠在厨房门上,半张脸被阴影遮盖,只露出没有弧度的嘴角。
魏余青自然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无夜收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将书信揉成纸团轻轻丢进柴火中,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淡地说:“我自有分寸。”
那年魏余青只有十岁,而且刚刚经历了丧亲之痛,却能如此冷静地动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漂亮地手刃仇人而不脏了自己的手。无夜的心里除了震撼还是震撼。他清楚地意识到,假以时日,这个孩子将不可限量。
他精心地培养魏余青,希望能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他,不仅是武功,更是生存法则。那些他从刀尖和鲜血中获知的道理,他将倾囊相告,只为减少魏余青走的弯路和受的伤痛。
只可惜,不等他教完,他就永远地与魏余青分别了。
魏余青在他们共同生活了六年的屋子里等待三年后,花光了无夜所有的积蓄,饥寒交迫之时只好离开,带上苍穹和父亲的信物前去投奔成清华将军,适逢成清华要出征塞外,便让魏余青以普通士兵的身份随军征战。
一年后,魏余青带着赫赫战功荣耀凯旋。
本就年轻有为的魏余青靠着无夜传授的人情世故在朝廷迅速站稳脚跟,仅半年就从正四品的都司升至从二品的副将,魏余青平日里虽寡言少语,看似难以亲近,实则非常善于拿捏人心,不管是忠是佞,都不曾与他交恶,所以即使是如此迅猛的升官速度也丝毫没有影响他在朝中的人脉,反而名声大噪,一时间整个都城都知道现今有个一表人才的副将名叫魏余青。
表面上,魏余青是忠心耿耿的武将,暗地里,他却疯狂为自己铺路,只求更快地升上更高的官职。
因为他始终坚信无夜还没有死。
既然我不知道你在哪,那我就要站到最高处让你知道我在哪。
两年后,魏余青二十二岁,官至正一品领侍卫内大臣,位居武官最高职位,成为当朝历史上最年轻的侍卫大臣。
月朗星稀,湖光粼粼,酒香随风飘散,似要熏醉了远处游弋的浮鸭。静心湖中,一艘画舫游船缓缓地漂着,若有若无的丝竹暖歌从中逸散出来,慢慢沉入湖底。
画舫里,魏余青正和几个一品大官品酒赏曲,这是不可缺少的日常应酬,魏余青心中早已厌倦得想吐,脸上却仍旧不得不装出沉浸其中的怡乐。
“魏大人莫不是看不上这庸脂俗粉?老夫觉得魏大人似乎意兴不足啊。”魏余青身边一个喝得半醉的老臣问道。
“吴大人说笑了,魏某哪里有那么高的要求,此女子声音清亮动人,摄人心魄,很得魏某的心啊。”
吴大人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相识这么久,魏大人的心思老夫还看不出来吗?其实这次老夫还请了一个扶风堂新来的小倌儿,不仅人长得水灵,唱腔更是勾人,但是怕那几位年纪大了吃不消,便没请出来,如今正在后面的小厢房里歇着,不如老夫带魏大人去品鉴一下如何?”
魏余青本就嫌此处无趣,看到吴大人盛情邀请,便索性答应了,随他来到与画舫前厅相隔的一个小厢房里。
厢房虽不大,却布置雅致,而且紧靠船尾,可以透过雕花的木窗清楚地看到湖面上由游船拖曳出的一条满载星辉的水迹。
吴大人吩咐厢房里丫鬟照顾好魏余青后就以要去陪前厅的几位大人为由离开了,魏余青也没多挽留。
不多时,屏风后面走出一身着象牙白长衫的纤细男子,长衫上纹着浅淡的月色梅花纹饰,眉眼间是淡漠的疏离和清高,仿佛世人都该臣服于他的脚下一样,他的眼神波澜不惊,里面映着魏余青因震惊而微微发红的脸。
魏余青“咣”地站起来,碰倒了身后的凳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此人的面容简直像极了无夜,只不过无夜比他高,身体也更结实,眼前这个人柔弱得像是用纸剪出来的,轻飘飘地似乎随时会被风吹跑似的。
最关键的是,他身上少了无夜那种让人心疼的历尽磨难后看破一切的沧桑和疲惫。
魏余青皱紧眉头,揉了揉太阳穴,心力交瘁地撑住桌子,心脏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疼得止不住,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无夜,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就缴械投降。
好好好……我认输就是了……
无夜,我让你失望了,我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坚强,我想,或许我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你。
一双手轻轻抚上了魏余青的手,那双手又软又薄,没有丝毫练武之人应该有的粗糙和力量,与无夜的手完全不同。
“魏大人,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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