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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醒来,绮念全消,倒想是一场水月镜花虚像,而眼下尽是断云零雨痕迹,脑中依旧混沌,记不清缘由,也记不真切可否真当做了此等风韵之事。

祁旦缌一身冷汗,却似身处冰窟心底发寒。

他分明记得当他急匆匆走出来之时,入眼一片春暖花开,山水鸟兽别样风景,倒似世外桃源之界。而祁旦缌心系拉藏安危,无暇观赏这景致,踩着脚下的青草小花走到了花林深处,穿过一片茂密的花林,看到一处清潭,潭水犹如一面明镜般毫无波澜,倒映着湛蓝的夜空,而拉藏便倒在清潭边岸。

祁旦缌疾步走了过去,拉藏趴在一片青葱小草上,暗紫祥云纹绣大氅散落在不远处,身着青莲色衣衫,发丝零乱的铺散开,有些落在水中轻轻飘荡,祁旦缌看不清他的面目,走到他身边拍了几下喊道:“拉藏大人、拉藏大人你可还清醒?”

拉藏毫无反应,祁旦缌心底发凉,手下的人身体僵硬好似没了温度,揽着他的肩膀将他翻了过来,却见他的胸膛血淋淋一片,血肉模糊的翻着皮肉筋脉,祁旦缌浑身一颤,惊的瞠大双目,脸色瞬间褪去血色。

怔愣了不知多久,才死死地盯着那血肉模糊处颤颤的伸出了手,祁旦缌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如此短的时间,拉藏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为何他的胸膛被穿透?他的心脏去了哪里?

拉藏脸色表情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那嘴角勾起的弧度似乎也还在,容颜苍白绝丽,不似人间人儿的美丽,他是祁旦缌见过最好看的人,心思虽是捉摸不透,却也不是坏心眼的人,最起码他并未做过伤害自己的事,而如今这个人的胸膛已空,不再有呼吸,不再对他时不时的戏弄几句,祁旦缌心中极其难受。

临潭洗净手上冷血,祁旦缌湿了衣袖,擦了擦拉藏脸上的血迹,理了理他的头发,将他背到一处花丛躺平,捡了那件大氅系在他身上,安置好拉藏之后,才蹲在花丛不远处一颗桃树下折了一枝桃枝挖土。

桃枝太软,祁旦缌便扔了桃枝徒手扒着潮湿的泥土,手上指缝都嵌着泥土,青白的衣袖上也沾染了土色,一颗颗泪珠滴落,落了在手背上、泥土里,却如何也止不住他此时的恐惧与难过。

他思绪纷乱,好似一团纠结乱线理不出头绪,他不能接受为何只是一瞬,便出了这些变故,单凭他一人如何在这深山之中生存,而拉藏……拉藏果真就这般消陨了么?那他又何必逃出来?生生害了一条人命。

祁旦缌识得拉藏也有不短的时日,两人同是居住在谢弃尘的别府,虽是分住东西两院,别府不大倒是时常碰得面,只是祁旦缌从来不靠近拉藏,也未曾与他说过几句话,想一想他们之间交谈最多的时候还是囚在青玛王地下石室时。被穆修汝救了之后,两人感情破土升温,他眼中便只剩了穆修汝一人,纵然独自一人时脑中想的也是穆修汝,竟忘记还有拉藏这般独自身处异乡的人。

而到头来,却是他将他带了出来,只不过转身的时间,他却落得此番悲惨的结局,想这一路奔逃,拉藏一直将自己护在怀中,到最后也是将他推开,独自面对危险,祁旦缌想到此处心中便是酸涩难受,却无措的不知该如何做。

许久之后才在桃树下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凹坑,大小堪堪能将一个人掩住。祁旦缌复又洗净了手指,纤长干净的指上有些红肿划痕,他并不在意,走到拉藏那处半蹲了下来,看着拉藏翩然若鸿的仙姿,和那张漂亮到极致的面庞,祁旦缌还是不愿相信他已然丢了性命,多么希望这只是个恶劣的玩笑,只在下一瞬他便能睁开那双狭长邪魅的眸子戏谑他的胆怯,只是……终究只是奢望了。

踌躇再三,却是不忍将他埋在乌黑泥土之下,祁旦缌绝望的揪紧了拉藏的衣襟落泪,眼睛定定望着他的脸,喃喃道:“你果真死了么?那我该何去何从呢?你将我带来此处,却将我独自留下,当真不是在戏弄与我?若不是你,我此刻或者在穆修汝那处,也或许被桑杰带回了巴布白宫,倒不至于如眼下这般无助……”想到此处,又觉得自己太过自私,不论如何拉藏也是为了他才落得如此,他这样说委实屈辱了他。

想来这一年来他四处颠簸,却从未如此刻这般迷茫,他既不能回到门隅,也不能去找穆修汝,能不能出得了这深山老林也是难说,呆愣的坐在拉藏身侧半晌之后,才起身采了些花草将拉藏掩住。

起身望去,天空的幽蓝渐渐褪去,恍若被这仙境一般的地方晕染的褪去了颜色,只留下清透的淡雾丝丝袅袅,环顾四周,依旧寂静的有些诡异,祁旦缌跑出来时那片桃林却如何也寻不到那片密林,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寻不见半点踪迹,祁旦缌在此处兜兜转转,如何也分不出个方向,远目望去有青山的淡影,祁旦缌向着那处去,走了许久抬头望去,那山影似乎依旧停在那处,并未有一丝变化,而祁旦缌穿越一片片桃林新篁,踏过一坪坪草地,无数次抬眸看去,终于发现异样,他似乎总在这一处打转,他又见了那枝刮破了他衣角的桃枝,桃枝上那片青白的衣角飘然落在扑满残枝花叶的地面上。

祁旦缌心底愈发慌乱,只身处与这般诡秘异境,且亲眼见拉藏死的那般惨烈,六神无主之下慌不择路的跑了起来,细风带着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祁旦缌却是头皮发麻,肢体都有些麻木僵硬,他急切的思念着穆修汝,脑中反复回想的都是与穆修汝昔日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

如此想着,眼前朦胧的便好似看见了穆修汝颀长的身影,祁旦缌心下一动便冲着那抹模糊的人影奔了去。

“汝修!”

香风醺的他眼前朦胧,好似见汝修与他微笑,而后将他揽入了怀中,温软的唇贴了他的唇,祁旦缌松了一口气,这霸道强硬却不失温柔的感觉,熟悉而陌生,祁旦缌脑中沉浮已分辨不清楚,强势的唇舌攻城略地,顷刻便夺了人的思维,远处的山影被云雾遮的更甚了些,干净的天空又远了几分,花瓣飘落如雪,祁旦缌恍若见了那日别府后院的梅树,寥寥几株却是绵长的情意。

待衣衫落尽,肌骨相缠,当饱胀感伴着细碎的疼痛酥麻浸到头皮时,颠倒风波,祁旦缌禁不住狂风猛浪眼前白光一闪,便失去了意识。

待醒来时,云雨已歇,祁旦缌只觉得身上极为难受,身上欢爱的痕迹那般刺眼,一把抓过衣裳覆在身上,脑中依旧一片沉重混沌,四处却是黑漆漆一片,他眼见的那片仙境一般的地方竟凭空消失了,四处是参天冷木,赤着脚踩着枯黄的草渗着残雪的阴冷,桃林暖溪销匿不见,只在他不远处有一条残雪融汇成的冷溪向着山坳处淌着,水滴撞击石块带着潺潺流音,溪水映着月光,微弱的泛着几束淡光。

祁旦缌匆忙起身踉跄几步才堪堪站稳,他周身泛起惊恐的冷麻,如同跌落一个漆黑无底的梦魇深渊,深陷泥沼挣脱不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那般真实,拉藏流淌的血似乎还灼烫着他的手指,残破的衣角也不知飘落在哪里,身上暧昧缠绵的痕迹与那处羞耻的难受,还有汝修……汝修……难道都是他的臆想?

这让他如何相信,这只是他昏睡后的一个噩梦?祁旦缌冻的瑟瑟发抖,靠到一颗粗壮的树干上,瞪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四处,有各种兽类的低吼,在看不真切的某处还会突然蹿出个小东西,撞见瑟缩在树旁的他后转头便又跑远了去。四处有了细碎的声响,这个夜晚终于不在诡异,他却依旧无措。

待缓了口气,祁旦缌才起步走向安放了拉藏的方向,趁着稀疏的月光,摸摸索索许久才摸到一个柔软冰凉的衣料,那是拉藏的大氅,再看去却没见到拉藏的身体,祁旦缌身子一僵,又四处看个了遍,依旧没能找见拉藏。

正在此刻,溪水几声响,祁旦缌扭头看去,影影绰绰之中好似有人站在溪水中,那暗影向前动了动,渐渐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之下。

祁旦缌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野兽,它身上覆着密而长的毛发,,一双眼睛金亮泛光,额心有菱形暗记,其爪如虎,身姿矫健,形似公狮,体型似幼狮一般,只是毛发却似染裹银雪,泛着银亮的光泽。

祁旦缌所知,它似雪獒。

闪神间,那双金色的眸子盯着祁旦缌眨了眨,倏尔窜起几米高,一声啸鸣如狮吼,震得祁旦缌脚下的大地都似打颤,矫若灵狐的围着祁旦缌转圈,轻若雁翎,奔跑如风,带着细细的气流扬起了祁旦缌的发丝,所过之处踏雪无痕,他的毛发竟奇异的变成了淡蓝色,幽幽的蓝泛着银色的光,在月光下极其美丽。

不知为何,祁旦缌并不惧怕这只漂亮的猛兽,目光随着它流转,却是一瞬,又好似一个眨眼间,它却龇森白的牙齿扑了过来,如闪电一般携着风滑到祁旦缌眼前,那海蓝色的毛柔软而温暖,扫在脸上有点点痒,这般近的距离看那双金色的眸子,更觉得好看,清澈的好似将整个苍宇星空都装进了眼底。

祁旦缌被扑到在地,肩上撕裂骤痛,尖锐的牙齿刺破了皮肤,痛的祁旦缌身子都蜷缩了起来,身上的这个野兽却很温暖,自己流出的血灼烫着自己的肌肤,祁旦缌受伤几次也觉得这种疼痛也不是难以忍受的,不然他怎会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这只野兽雪白的皮毛呢?

“你是海蓝兽吧?我听父亲讲过,十年难得黄金眼,百年不见海蓝兽,真是难得。”

海蓝兽松了嘴,正对着祁旦缌的眼睛看,伸了舌头舔嘴角的血,祁旦缌笑了笑,正要伸手去摸,它倏尔警觉的绷紧了身子,呲起了牙齿;一道暗光闪过,海蓝兽便被踢了出去,重重的撞到一颗大树上,震落了一片残叶。

祁旦缌慌忙起身,肩膀上的伤口撕裂的疼痛,捂着肩膀背靠着树干站了起来,转眼便看到了那抹站在树影下的身影,清冷修长,散发着一股森冷的阴鸷之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你撒花了吗?

这一卷也快完了,各位在看此文的看官出来冒泡吧……

☆、宿命

传说海蓝兽、紫麒麟都是隐匿深山的神犬,且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海蓝兽兽力大无穷,其爪如虎,啸入狮吼,那淡蓝的毛,是一种尊贵的象征,寻常獒见到,自会收爪潜行,目露谦卑。此獒通灵,能读人心,矫若灵狐,轻若雁翎,奔跑如风,踏雪无痕,它们不怕冰雪严寒,能在雪雾漫天的雪山上寻得出路,能破冰下水捕食,乃是度母和菩萨的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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