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藏笑了笑:“听闻桑杰大人身子不适,我寻了神医来为桑杰诊治,请桑杰大人移步我府。”
施沅浓眉大眼,国字大脸,眉毛一竖确有几分凶相,声如狮吼:“你个孽障!桑杰大人如此便是为你所害!现下你带人围了院,莫不是要谋反!”
拉藏被他震得耳朵难受,退离了几步揉了揉耳朵,道:“施沅师傅切莫误解拉藏,我不过是为桑杰大人好,怎会生害他之心?”
施沅颇为痛心的说道:“亏得桑杰大人对你寄予厚望,用心栽培多年,未料想竟是养虎为患!”施沅失望的摇了摇头,道:“这般虎狼之心,却是辜负了桑杰大人对你是纵容,只是未料到你竟然做出如今这种事,胆大包天到要陷罪转世活佛。”
闻言,拉藏冷笑一声,甩了甩衣袖,道:“他何时纵容过我?今日这一切全是我靠自己得来。”
施沅瞪着他道:“靠你自己?你可晓得,桑杰大人早就晓得你的野心,你带禅宗大人去了蓬莱仙岛寻到佛祖舍利,你将门徒散至各处收买人心,你费尽心思寻得这异域高僧,全在桑杰大人眼下,只是桑杰大人还对你抱有希冀,不料你竟果真这般不近人情。”
拉藏丝毫不为所动:“他晓得又如何?他不动我未必是纵容,或许是他桑杰早便无能为力,他也曾扶持云丹,只是云丹才智虽佳,本性却是胆小怯懦,终究不成气候。自古成王败寇,他桑杰早该好好歇着了。”言罢,拉藏挥手招人命令道:“将桑杰大人和禅宗大人请出来。”
施沅突然对天高喝一声,立时便从各处出现十几个身着黑袍的人,手持长剑立于施沅身后,与拉藏形成对峙。
拉藏冷笑一声,道:“好似施沅师傅不愿安静的处理此事呢?那我便也不再心慈手软。”
言罢,拉藏抬了抬手,他身后的暗士齐齐向前迈了一步,气氛剑拔弩张,正是此刻,施沅守着的小院木门“嘎吱”一声被打了开来,祁旦缌身着绛红宽大的僧袍缓慢迈出门槛。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祁旦缌,祁旦缌隔着施沅一众与拉藏对望,此刻夜色已悄然降临,拉藏一身暗红衣袍似一团耀眼的炽焰,正似此刻的他,似一头俯身蛰伏正待凶猛搏杀的兽。
祁旦缌遥望着拉藏,道:“我与你去,你莫为难桑杰大人,且放他离开此处。”
拉藏目光沉沉的望着他,祁旦缌必然要留下,他还要将他送出藏都,只是并非因曾承诺穆修汝,只有将他送走,来日才能拥有。
拉藏道:“你自然要留下,桑杰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若你执意如此,也难保我不会出何意外。”祁旦缌目光炯炯,声音冷淡的说道。
拉藏蹙眉,“此言何意?你莫不是在威胁我?”
祁旦缌道:“我不敢威胁拉藏大人,只是希望桑杰大人能够安然离开罢了。”
拉藏微怒,突然大力横甩衣袖,顿时带起一阵风,只见那抹红色身影晃动眨眼间便移到祁旦缌面前,施沅一众人即刻将他围了起来,拉藏无视他们,只是大手掐着祁旦缌的面颊,凑近他耳语道:“你休想离开我。”
施沅手持佛仗摆着架势对着拉藏,怒道:“休要放肆!”
拉藏松开祁旦缌,看着他轻笑一声,道:“好,便依你之言,我且放桑杰离开,你就乖乖待在此院中,莫踏出院子一步。”言罢,拉藏利落的转身便离开,只留了围院的暗士依旧守着。
施沅与祁旦缌回到院内,祁旦缌问道:“你们能去何处?眼下桑杰大人身体虚弱,不宜远行。”
施沅道:“桑杰大人曾说,如若有一天他忽然辞世,便将他带到蓬莱岛埋葬,眼下这种境况,我们也只能去那出了。”见祁旦缌一脸疑惑,施沅继续言道:“拉藏以为只有转世活佛能寻到蓬莱岛,便带你去岛上寻佛祖舍利,只是他有所不知,那岛原只是普通岛屿,历来只是派人把守着岛的入口,后人桑杰大人布下了迷阵,才使得那座岛便的忽隐忽现扑朔迷离。我们自有法子进入岛内,禅宗不必忧心,倒是禅宗大人自己务必提防拉藏。”
“如此我便放心了,那事不宜迟,施沅师傅即可便动身吧。”祁旦缌方说罢,冗慧突然慌忙从屋中冲了出来,对施沅言道:“桑杰大人仙逝了。”
祁旦缌内心悲忪,为这个英伟而睿智的男子,他这一生,生而为佛生,死而为佛死,实乃令钦佩不已,如此,也算他的归宿,是他与佛祖的宿缘。
拉藏也未料桑杰竟如此便去了,身为一代第巴理事,桑杰也颇得藏民爱戴,整个藏都都为之悲戚,于巴布白宫望下去,藏民皆俯身而跪以额面贴地,虔诚的朝着巴布白宫的方向为之念经祈福超度,这是一场盛大的葬礼。
葬礼之后,祁旦缌之事便不得不处理,穆修汝一众紧逼不放,而今拉藏掌政,西摩虽有心保祁旦缌却是心有余力不足。最后,拉藏让祁旦缌以红教莲花圣祖之身份前往大周朝面圣。
翌日,祁旦缌一队人马几百人,加上穆修汝的人马几近千人,队伍浩浩汤汤的出了藏都,朝着东面周朝帝都行进。
出了藏都又经过诸多小镇,越走人烟越是稀少,再往前便是茫茫戈壁沙漠,经过这片荒漠才得进入大周朝境内。队伍夜不停蹄赶了几天路,车马劳顿,眼下十分疲累,穆修汝便命人在此小镇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
这个小镇临着一片苍茫天阔、黄沙飞舞的荒漠,为阻挡黄沙砌了高高的土墙,土墙也是粗粒的沙子砌成,由于常年狂风侵蚀,墙头已然被风蚀的高低不平;小镇上的人不多,只零星的开着几家客栈,客栈也是简陋,都是木板简单搭建而成,四处再围上土墙,此处时常有茶商、丝绸商人经过,出了沙漠都免不得在此歇脚,虽是艰难,这里的人也能够以此过活。
祁旦缌坐在马车上行了几日路,早已浑身难受,只是穆修汝始终骑着马跟在他马车旁,寸步不离;祁旦缌不愿理会他,自然一声不吭。行在路上,穆修汝对着马车的窗子向祁旦缌解释了一番,他道:拉藏要他帮着拉下桑杰,而他则要祁旦缌能随他离开藏都,最后这法子虽令祁旦缌蒙了不白之冤,却也确实让他出了藏都,只要能出了藏都,以后便无人能够约束他的自由。
然而,不论穆修汝如何说,祁旦缌却是再原谅他,之前的种种,如何欺骗都已成为过去,他穆修汝万万不该将云顿母子牵连进来,而桑杰也确实是因此事而突然毙命,想起朝堂之上穆修汝当时冷漠的面容,难保他以后不会为了其他的事而利用自己,他似乎从来不曾了解过他,只是晓得他命运多舛,未曾想过真正的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祁旦缌心中闷闷发痛,撩起一侧马车车窗上的幕帘,遥望着漠漠黄沙、飞沙走砾,祁旦缌内心也是一片凄凉,他今生似乎总是在奔波,不论是当初从门隅到藏都,还是如今从藏都到帝都,这一切都非他所愿,而他却无力反抗,不知是命运捉弄,还是佛祖给他的历练。
一串哒哒的马蹄声,穆修汝骑马慢步到祁旦缌马车旁,微微垂首,目光强势却是不失柔情的看着祁旦缌,道:“我找了家客栈,你下车来歇息一晚,这几日想是把你累坏了。”言罢,满眼心疼的伸手摸了摸祁旦缌尽显疲惫之色的脸。
祁旦缌无甚言语,只是微微点头,掀了车帘跳了下来,无视车下等着他的穆修汝,越过他信步走去,穆修汝也不气馁,几个快步赶上前去,抓住祁旦缌的手,道:“我带你去。”
祁旦缌看了看穆修汝宽厚的手掌,心中情不自禁溢出一股暖意,深想却又觉得心酸,如此祁旦缌便不再多做他想;跟着穆修汝走进一家客栈,这家客栈看着倒还干净,环境也舒适一些,穆修汝包下整个客栈,又带了几个贴身暗卫住在此家,其他人各自安排。
近日众人甚是疲惫,早早便歇了去。祁旦缌与穆修汝两间客房相邻,祁旦缌客房另一间是藏都跟来的理事。
深夜至,寒风咆哮,破旧的窗子堪堪阻挡狂风,窗纱被吹的鼓鼓的,好似下一刻便要吹破,窗子吱吱呀呀的声伴着呼啸干裂的寒风,掩盖着黑夜中的一切动作。
黑影窜动,刀光剑影,时而一声刀剑相互磨砺的声响,一番激烈打斗之后,黑夜又深深的陷入卷着黄沙的烈风之中,一切痕迹销匿不见,好似从来如此平静。
一人单膝跪于穆修汝身前,道:“偷袭者已被击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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