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坐姿优雅,腰背笔直,精致的下颚稍稍翘起,以一种挑剔意味的眼神从长眼睫下审视他。靳正雷有数秒的恍惚,她分明只是个孩子,而他正试图与她做成人间郑重其事的对话。
“我不喜欢你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不像求人,倒像是理所应当。还有,我们说好了只留你一晚,你不可以反悔。”
他记得他并没有答应过什么,哪怕昨夜高烧四十度。“不想知道华老虎的去向了?”他忆起昏迷前的交换条件。
管他上天入地,管他去死!美若恨恨地想。
“你想拖延时间是不是?没用!我现在既不好奇,又无耐心。更何况,你说的话能不能相信?”皱鼻子的动作破坏了之前淑女的伪装,她自问自答道,“不能。”
靳正雷沉吟,掂掂手里的报纸,“华叔昨夜由离岛离港,去了菲律宾。”
离岛和西贡,那是相反的方向。为什么老头子亲口告诉她由西贡上船?美若悄悄握紧拳头。
答案昭然。面前那人真诚赞叹:“这样的事谁都躲不及,你们还愿意为华叔做掩护,将差佬引去西贡。真是有情有义。”
话毕她怒瞪而来,符合年纪的动作逗笑了靳正雷。他往后躺得更舒服了些,“小不点,你多大了?十岁?十一岁?”他是真正好奇,昨夜偷偷爬进车尾厢时听到的对话,还有后来脑子烧糊涂了,心却无比清明时的经历,让他很难把之前装腔作势的她,与眼前稚气的她联系起来。
靳正雷想到一件有趣的事,微笑说:“华叔在贝璐道的家门外有一道篱笆,爬满了蔷薇——”
她打断他,“本埠有半数人知道华老虎住在哪里。”新闻过后,大概全港皆知贝璐道人去楼空。
“春天的太平山山顶很美,夕阳、蔷薇,红屋顶、蓝色的海……我有见过你,你和华叔家的花王聊得很热闹,在蔷薇树下。”她刚才怒目的样子令他蓦然回忆起那一幕,当时她望向华宅的眼神让人生畏。
美若垂下眼皮。谁也不知华宅花王的儿子与她是同学,谁也不知她假作对园艺有兴趣探得华家无数琐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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