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她的谁?为什幺拿这些来?」
「我是她弟弟。」
令巖回应。
「喔!有听说!有像,有像!」孙先生随即又笑呵呵的,双眼柔和下来。
「你姊姊呢?怎没一起来?还有这些是……?」
令巖压在大腿上的双手微微捏紧,对孙先生笑:
「姐要结婚了,现在在筹钱。她说这些以后也用不到了,要我来找你。她还说一
定要给个好价钱,让她顺利结婚,不然等她结完婚就要来找你算帐。」
孙先生仰头大笑,嘴里喊着恭喜,令巖的嘴角跟着被牵动起来,笑得很温馨,心
却因为孙先生的笑声沉落得更加冰天冻地。
「你姊最会讨价还价了,怎幺派你个小毛头来?」
「她和男友去挑餐厅了,没空。」
孙先生又笑了几声,解开桌上纠缠一堆的首饰,样子看起来就像收了聘金的父亲
,全然地喜色。
「等一下,」
令巖忽然伸手,按住一条里头最细小的项鍊。那是一条双层十字架的细緻项鍊,
鍊子呈现黑色的金属色泽,长度大概在锁骨。第一层的十字架很小,大概令巖小指的
一半,第二层则大了一倍,作篓空雕刻设计,四端镶着黑色的小钻,优雅不流于花巧
。
这条项鍊令巖认得,影爱几乎每天戴在脖子上,形影不离。他没注意到她连这也
拿出来了。他将那条鍊子小心地抽出来,放在掌心凝望。
「这条我要留着。」
令巖虚弱地笑。
※
令巖拿到数目不小的一叠钞票,小心翼翼地塞进原来装首饰的纸袋,尽量制止自
己的手颤抖。
孙先生不知是不是被喜讯沖昏头,还是反应太迟钝,接下来都没有注意到令巖的
怪异和不安。令巖鬆口气的同时对自己产生忐忑和疑惧:难道都没人发现他的无情和
冷淡吗?他连考虑都省略了,眼眨也不眨,就把姐姐的遗物全数变卖,只为让自己有
一笔不劳而获的钱财。他连拿一点出来替姐姐办后事都没有,但姊姊的尸体如今早就
不知道去哪了啊,谁知道阿楚有没有把她带走,又带去哪里?
令巖想摸摸看自己的嘴角,最后还是制止这个念头。
他踏出店门,临走前笑着答应孙先生,要影爱也寄一份喜帖给他。直到最后都没
问起租房子的事。
※
「喂,小子。」
令巖回头,同事丢给他一堆毛巾,令巖赶忙接住,有些漏接了,落到地上,他快
手快脚地弯腰捡起。
五星级大饭店很讲究用品的卫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传送毛巾,他知道同事是故
意的。
「全部洗乾净,用手。动作快。」
令巖点了下头,抱到清洁室。
他从公园和捷运站蒐集看过的报纸,跑遍所有布告栏,坐在网咖搜索一整天;白
天忙着四处找工作、应徵面试,晚上就躲在公园或暗巷中睡觉。那是令巖少数觉得人
生中最难受的夜晚。公园蚊虫多、游民也多,常常睡到一半就被其他人粗鲁地赶走;
暗巷里则永远阴湿闷臭,他在狭窄的位置蜷缩着,常常窝得腰痠背痛。令巖尽量不让
身上的衣服用髒(他的制服塞在机车座椅下,再没见光过),在黑暗中又似乎感觉到好
多似人非人的生物,挨着他一起睡。对这个社会而言,他浑身的生涩稚嫩,如此格格
不入,到哪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后来令巖找上一间五星级饭店的餐厅服务生。面试主管说他脸皮生得漂亮,站出
来体面,只要他肯踏实吃苦,就答应让他住员工宿舍。
令巖将毛巾一股脑丢进洗衣机,按下按钮,便自顾躲进楼梯间抽菸了。
他不讨厌现在的样子,儘管两个月前那些找不到工作,不愿意问孙先生宁可流落
街头的日子里,也好过那段浑浑噩噩活在后母暴力阴影下的生活。在那个家,他时时
刻刻感受到自己的尊严和人格被打压剥削,令巖没想过他渴望从那里得到什幺,倒是
不停强烈感受到自己在流失。他想要的就是佔有──对自己的佔有,不论身体、个性
、还是他做的任何一个决定;他想完全拥有关于自己的一切,就像他也想佔有影爱的
亲情,然而影爱和他一样任性而活,甚至乐于把生命主权交给阿楚,令巖面对这样不
受控又独立自我的「东西」,自然失去兴致。
除了上班时间,令巖几乎不开口说话,他总是躲在角落抽菸,那双棕色的眼眸在
昏黄的暗处看起来更阴郁了,有种超龄的沉重,却又清澈深邃。曾有人想接近他,试
图和他攀谈,最后却不了了之,因为令巖只会应声,不会回话。后来同事们问过令巖
在员工宿舍的室友,发现令巖连朝夕相处的室友都没有交情。
令巖看了下手錶,捻熄菸蒂,起身回去继续做不完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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