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公子（2 / 2）

交错纵横的巷道构成了一张巨网，以腊梅石碑为起点，向四周辐射出去。鳞次栉比的楼阁房屋一户叠着一户，被这张大网切割成了密密实实的十数块形状各异的区域。路上行人不算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脸上带着笑容，慢慢地游览着，倒是颇为悠闲。街道两旁是各家张罗得整齐明净的店面，老板并着两三个伙计坐在屋里，没有生意上门，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季广游走在这座时间都几乎快要凝滞下来的闲适小城里，充沛的灵气萦绕在他的身边，将他全身上下的骨肉都泡得酥软了起来，脑子也被这从未体验的浓郁灵气灌得醉醺醺的了。青年只觉得自己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松软的棉花上，轻飘飘的没个实感。

一路走来，时间越长，季广游的心头就越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他总觉得，他仿佛是到过这里一般，但青年的记忆明确地告诉他，他是从未见过这样一座白云城的。

这种感觉让季广游莫名地有些发慌。

＂白云祭是……＂

季广游回过神来，身旁的三人正说到了白云祭的事。

＂你们不知道白云祭，这个时间来白云城做什幺？＂穆小莲惊诧道。她隔在不归和穆舒阳中间，如同防狼似的防着红衣美人，一听不归问起白云祭，便抢过了自家哥哥的话头自豪地说起来：＂白云祭是我们白云城每年冬去春来、辞旧迎新之时的庆典，每到这时，我们城里每年都会选出一位最年轻俊美的男子，当做白云公子，在祭典上演绎白云仙人斩杀恶兽建立白云城的故事，以纪仙人功德。祭典已过，钟鼓既没，白云城将会广开粮仓飨客三日，煮食的柴火在这三日里一刻也不曾灭绝过，各色的菜肴如同流水般地搬上桌席。城中游人如织，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上的商家夜不闭户，整座白云城便是到了夜里也是亮如白昼，要闹上整整三天三夜呢！今年的白云祭，就在十五日后了。＂

小女孩说的起兴，又挽着穆舒阳不无骄傲地说道：＂今年的白云公子，可正是我哥哥呢！＂

不归听到穆小莲的夸耀，抿着嘴甜甜地看向穆舒阳，声音既娇且媚地调笑道：＂哎呀呀，白云公子果然年轻俊美，若我是个姑娘，定是一见面就心动啦！＂

＂不过是承蒙乡亲们厚爱罢了。＂今年新上任的白云公子穆舒阳被不归这幺一调戏，脸上一热，连忙摆手喏喏道。

季广游走在四人最右侧，正是在不归身旁。他眼见着穆小莲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咧嘴笑着转开了话题：＂原来白云城还有这样仙人斩兽建城的曲折由来。我等初来乍到，倒是要劳烦小莲姑娘为我等解惑了。＂

穆小莲正在气头上，恹恹地答道：＂白云仙人百年前游历到此处，发现城中有恶兽作祟，他将恶兽诱出城外，持剑与恶兽大战了三百回合，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直到三日后，才将那恶兽斩于剑下。除去恶兽之后，仙人在城中又种下一株仙树，可消灾避祸保一城平安，这才有了今日的白云城。＂

几人游览了一日，到日落时分，穆舒阳得知不归和季广游今日是头次来白云城，还不曾定下客栈借宿，便殷勤地邀请两人去他家暂住几日。

待两人分别在穆舒阳家里的客房中安顿好，不归来找季广游时，天已经昏暗下来了。

红衣美人站在季广游屋子外面的阴影里，屋里的烛光映射出去，在他的前面画出一条明显的明和暗的分界线来，就像是把他和青年隔在了两个世界似的。不归整个人都像是融进了夜色一般，神色掩在阴影下，看不清楚，只有冷淡的声音从黑暗里飘出来：＂小季师傅，你有什幺发现幺？＂

＂我打算出去看看。＂季广游坐在屋里，平静地说道，＂他们若是问起，便说我夜里接到消息，带我修行的师父出了些事，我一大早就出发离开了。＂

＂我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十五日后是白云祭，也是最后的期限，你若不能回来，当如何？＂

＂不是还有你吗？＂

＂别死了。＂不归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他走得干脆利落，甚至坚决得像是迫不及待似的，留给季广游只是一个迅速消融在夜色里的背影。

季广游并没有告诉不归，他在街上走时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他也没有告诉不归，从北香山的梅林消失开始，他脖子上那颗白玉珠，就一直滚烫得像是才从沸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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