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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秋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似乎并不是很惊讶。一般只要是玩过荣耀的，见到我就跟见了鬼似的。”

叶修看了他一眼，“我是惊讶的过头了，反而平静了。”

这话确实是不假。

五年未见，叶秋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和五年前叶修见他的最后一面一模一样，只是身上有一种气质，却是迥然不同，凛冽而锋锐。

叶家离顾家不远，一会就到了，叶修跟在叶秋身后进门，抬眼一看，恍若自己没死过那么一场。他的父亲应该坐在那个半旧的沙发上，坐得笔直的看报纸，听到他回来的声音会抬眼轻轻的一扫，然后就继续装没看见他一样看报。

那些他原本不怎么在意的过去，却早都成了他回不去的曾经。

“你不是说明天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叶秋把车钥匙放在鞋柜上，扭头说，“人比我们想象的好解决，就早回来了。”说着，一把拉过在一旁cos石像的叶修，“爸，你看这是谁。”

叶桓这才端详了叶修一下，“这不是兴欣的那个新人吗？”

他这一个回答差点把叶修的下巴吓掉了，叶修以前还真从来没想过，他那个一生都扑在军队上的老爸会关注荣耀这种东西。

“就是他，我看他下雨的时候在外面瞎转悠，就把他带回来了。说起来，爸，你吃饭了吗？有剩的吗？我忙了好几天，这会有点饿了，这孩子估计也没吃呢。”

“今天你说你不回来，我就没叫王婶来，家里还真没有什么吃的……”

叶修也真的是有些饿了，刚才在顾家一直站着，还得应付那么多人的眼光，还真的不算是什么好的回忆，又被雨淋了那么一遭，整个人都是雪碧的广告，真想立刻吃一点热乎的东西。

“那个……家里有没有面粉？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估计也不能出去买什么东西，叶……先生也是刚回来，俗话说上车的饺子，下车的面，要是伯父不嫌弃，我就去弄点面条，大家先吃一口。”叶桓本来是想拒绝的，来者是客，哪有让客人下厨房的，但不知道怎么的，想好的话过了喉咙那一关就变了味，“那就麻烦小叶了，我们家人都好养活，也不用弄得太麻烦。叶秋，你带小叶去厨房。”

叶秋有点恍惚，自叶修离开家之后，他进厨房的次数就屈指可数。而如今，看着另一个人在厨房浅黄的灯光下忙碌，缓缓唤醒了他那埋藏在心里的记忆。

或许在娘胎里，叶修就把叶秋的脸皮和性格中强硬的一部分给抢了过来。自打叶秋有记忆以来，他的哥哥就是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成为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的顶梁柱。他记得上初中的时候，他的成绩比叶修略差，于是他们两个一个在重点班，一个在普通班，他有一次被一个同班的同学欺负了，他就是随口那么对叶修提了一下，第二天叶修就拿着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砖头，一下子就给那个人脑袋开了个瓢。

当时叶秋在阳光下看叶修的侧脸，带着点少年独有的清秀，却又带着一点戾气。或许从那个时候，他对哥哥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后来叶修离家出走，叶修不知道的是，当天晚上，叶秋跟父亲大吵了一架。

叶秋那个时候是怨恨父亲的，他不在的时候，好好的一个家，他回来了，怎么一切都变了味？而叶秋也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也终于不能再当哥哥身后的那个小弟弟，而是必须要挑起那份身为叶家儿郎的责任，他终于被叶修逼得用这种方式成长起来。

但叶秋希望的不仅仅是这样。他期望叶修能看到他，看到他这个弟弟，终于可以不用他保护的……成长。

15岁到27岁，从列兵到中校。叶秋用这样一种方式诉说的他的成长，他没想过跟叶修吐露过什么，他觉得做兄弟已经很好了，因为无论叶修之后找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他叶秋都是特别的，他永远拥有让叶修动容和妥协的特权。

直到那个深夜。在那辆车冲来的时候，他被叶修推开，那幅画面就那样定格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心里说了那么多想要保护你的漂亮话，最后却还是被抢先了。恍惚间又回到十五岁，那个举着砖头，对着对面一众人神色自若的哥哥挡在他面前，“我跟你们说，他是我弟。你们以后最好小心点，否则下一个被拍的就是你。”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死人解脱了，永远是活着的人最痛苦。

叶秋那个时候就老是想，世界上那么多人，为什么被撞死的就是我哥哥？他怎么想都想不通。但是在病的病骨支离的那些个夜晚，叶秋却突然想通了，他没有带走的一切，就都是他留下的。荣耀、兴欣、父亲。细数数叶修这不算长的一辈子，他能为他料理的身后事竟然也不多。

而叶秋也终于孑然。他拿着一叶之秋君莫笑两张账号卡拿了一夜，他摩挲着那上面的每一道划痕，仿佛摸到了当年叶修手指的温度，想他自己费尽心思，推开了生离，却阻不了死别。怎么就走了呢？他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还有好多浓烈的感情还未来得及表达，就直接在他的心里爆炸，心也随着余烬一起成灰。

叶修的出走让叶秋长大成人，而他的死，让叶秋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什么是男人？三四年的幼稚，十几年的轻狂，一辈子的抗压者。

都说双胞胎兄弟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叶秋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那种感觉，真的好像自己已经死去了一次。但是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带着伤痕走下去，每一条路，毕竟都有它需要那样跋涉的理由。

那些让人痛不欲生的东西，也能让人脱胎换骨。那个人最后化成一捧黄土，而他，也终于成了无往不利的叶大校。

可是啊……打翻了一场水月镜花，谁再来还我一个美玉无瑕。

是不是百年之后，他站在叶修面前，可以坦然的问他一句‘我是否已经长成了你期待的样子’呢？那都不重要了。苍天为证，他这一生，爱过一个人，他来过。

这就够了。

他就是死，也瞑目了。

叶秋想，他用剩下的半辈子的歉疚和怀缅，偿还一次救命之恩。希望下辈子我们不是兄弟，起码给我一个堂堂正正爱你的权力，希望下辈子我是个女人，起码还可以偷偷写几封情书塞进你的书包里，希望下辈子我们毫无关系，让你不用那样为我奋不顾身，希望下辈子你能有佳人相伴，有好多听话可爱的孩子。

希望缘尽于此，下辈子，我们擦肩而过，从此再无纠葛，阳光正好岁月静好。会有比我更好的人爱你，起码……不会害死你。

求求上苍。

求求你。

叶修。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