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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毒定计

那杨逍得了教主口信，又蒙张三丰殷殷嘱托，当下快马加鞭，直追张无忌而去，直行了五日，只见不远处竟有一队蒙古骑兵，杨逍定睛看去，赫然是汝阳王府所率，队伍中玄冥二老并神箭八雄俱在，守卫在一个锦袍金冠的年轻男子身边，那男子赫然是汝阳王之子，赵敏哥哥库库特穆尔，汉名王保保。离他不远处一匹马上坐着一对年轻男女，正是赵敏和张无忌。

杨逍赶忙扬鞭向前，只听的王保保说：“妹妹，你快与我回家去罢，七王爷知道你与明教教主之事，已经上报皇上，说爹通敌卖国，只有叫你回去，才肯放他出来。”赵敏听闻父亲被囚，大急，对张无忌道：“无忌，我要回大都去了，你跟我一起回去罢，你放心，我将你乔装打扮，定然不让他们捉你。”张无忌面露难色，道：“你身上有伤，回王府好好调养是最好的，你告诉我义父在何处，我自己去找罢。”赵敏见他不愿，心中甚是气恼，道：“张无忌！你想不想救你义父了！想救就跟我走，你知道我不会害你的！”张无忌道：“你对我情深意重，自然不会害我，可是……”张无忌正说着，不意被一声“教主！”打断，张无忌回身看见杨逍，喜道：“是杨左使！”

杨逍心中长舒一口气，心道：若是晚到一步，赵敏花言巧语，用狮王安危为饵，只怕教主抵抗不了多久，便要跟她去了，现下只希望将宋少侠受伤一事告知于他，能劝他跟自己回去。一下马便拱手道：“教主，宋少侠那日被周掌门爪法所伤，张真人说宋少侠身上剧毒他解不了，盼你赶快回去救他。”

张无忌闻言，只觉得有如五雷轰顶，“哎哟”一声从马上摔下，拉住杨逍便道：“宋师兄伤在何处？伤口多大？多深？”杨逍道：“宋少侠受周掌门一抓，五条抓痕从由胸口到左肋下，约莫半寸深。”张无忌登时愣住，喃喃道：“这么长，又这么深，身重剧毒这许多日，宋师兄定然已经死了，救不了啦，救不了啦！”

他如遭重击，瘫坐在地上，心道：宋师兄终究还是为着我送了性命，张无忌啊张无忌，义父对你好，你害得他被奸人所掳，宋师兄对你好，你害得他中毒而亡，像你这样的人，活着还有甚么意思，不过是给人添了无穷无尽的烦恼罢了。杨逍见他神色有异，连忙道：“教主莫急，张真人已经将毒逼出大半，并封住了宋少侠身上各处大穴，减缓剧毒侵蚀五脏六腑的速度，你赶紧去救还是救得回的。”张无忌闻言如梦初醒，喜道：“对，还有太师父。”

当下纵身上马，道：“赵姑娘，我虽然担心义父安危，但是宋师兄受伤我不得不救，你身上有伤，家中又有变故，还是回大都去罢。你若是愿意，便将我义父下落告知，若是不愿，那我也无计可施，只能自己去寻。”赵敏眼见马上便要劝得张无忌跟她一道回大都，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杨逍搅和此事，心中气恼，道：“张无忌，你自去救你的师兄吧，只不过这金毛狮王谢逊的下落我却是不会告诉你的。”见张无忌神色一黯，又心软了下来，道：“你治好了宋青书，来大都找我，那时我再跟你一道去救你义父。”张无忌闻言顿时由悲转喜，道：“多谢赵姑娘。”他记挂宋青书安危，当下拨马原路返回，杨逍跟在后面，心道：想不到搬出宋少侠这般有用，下次再也不怕赵敏以狮王安危，诱骗教主了。

却说张无忌与杨逍两人祭出轻功，连换好马，星夜兼程，只用了三日便赶回了濠州城。张无忌一路风尘，连半口水都没喝就赶到宋青书床边，只见他脸色苍白，连着多日粒米未进，人已是大大瘦了一圈，原本四肢俱断之时养了好一阵的伤，长了些肉又尽数清减完了。张无忌伸手搭上宋青书脉搏，只觉得跳动微弱，但是脉相倒是十分平稳，当下稍稍安心，他伸手解开宋青书上衣，只见五道黑紫抓痕触目惊心，毒素未除，那伤口一直未能愈合。

张无忌找来烧酒和刀子，将宋青书胸前腐肉尽数剜去，又取了疗毒药膏，擦在他伤口之上，开了药方，命人煎熬开去。他扶着宋青书，盘腿坐在床上，运起九阳神功，将真气输入宋青书体内。这九阳神功对付阴柔内力最是管用，连那玄冥神掌中无比阴寒的剧毒都能化解，周芷若所修炼的是《九阴真经》中的九阴白骨爪，因求速成，根基不稳，所以张无忌运起九阳神功为宋青书驱毒倒是不难。

宋青书这几日一直昏昏沉沉，便是醒来，不多时多半又昏了过去。当下只感觉一股温暖醇厚的内力从后心涌入自己体内，精神竟一点一点恢复过来，神智也慢慢清明。他多次受伤都是张无忌运功为他疗伤，这九阳真气他最是熟悉，心中清楚是张无忌，微微一笑道：“无忌，你回来啦。”张无忌“嗯”了一声，不再分神，专心为宋青书疗伤。

约莫半个时辰，宋青书只觉得胸中一滞，“哇”得吐出一口黑血来，眼前一黑向后倒去。张无忌连忙扶住宋青书，道：“宋师兄，这口黑血吐出来，便不碍事了。”宋青书点点头，笑道：“你定然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罢，辛苦你啦。赵姑娘告诉你谢前辈的下落了么？”

张无忌来时已经听了杨逍说明宋青书受伤缘由，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向芷若求情才会被芷若打伤，闷声道：“宋师兄，你又险些为我丢了性命，你叫我要惜命，要好好活着，为何你自己却要一再犯险。”说着取了帕子，将宋青书揽在怀中，将他嘴角血迹轻轻擦了。

宋青书柔声道：“我并未料到周姑娘会突然有此一招，是我自己大意，你不要胡想，我可没要为着调解你们两人的矛盾搭上自己的性命。”

宋青书此言原本是宽慰张无忌，不料张无忌听了手中不由得一紧，手劲之大握得宋青书右臂微微钝痛，一握之下却又松开，只听张无忌道：“宋师兄，我对不起芷若，自然要上峨嵋金顶给她赔礼道歉，你届时也要与我同去。”宋青书道：“我去做什么？”张无忌道：“我弃她而去，是我不对，她伤你性命，是她不对，我要给她道歉，她却也是要向你道歉的。”宋青书笑道：“你若是对周姑娘也这般说话，是没法劝得她回心转意，得到她的原谅的。”

张无忌闻言却不以为意，道：“我不奢求她原谅我，但是她伤你，就是她不对。”宋青书心中明白，张无忌这人对自己人护短的很，若是他认定的自己人犯了错，他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揽在自己身上，他这话一说，实是心中对周芷若已然起了嫌隙，当下劝道：“周姑娘当时生气，下手才狠了点，况且我这不是没事么。”

张无忌道：“我不知道芷若何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只是为着生我的气的缘故就对你下杀手，她伤你那招跟伤赵姑娘那招一样，都是毫不留情的杀招，如若不是太师父功力深厚为你逼毒，加之上天保佑我回来的早些，你就此折在她手下也未可知。”

宋青书闻言心下凉了半截，他只道自己念及旧情对周芷若用心回护，哪知到头来还是一样的结局。他宋青书的情，周芷若从来都不曾领。心道：宋青书，你当真不知道周芷若一出手便是杀招么？九阴白骨爪你是看她练的，她使出那一招分明就是想取你性命，你心中清楚只不过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张无忌叹道：“芷若一向温柔善良，为何气性如此之大，稍有不满便出手杀人。”宋青书细细想来，想必是那日提醒周芷若的话让周芷若对他心生忌惮，想要杀人灭口，当下也不对张无忌明说，唯有苦笑道：“稍有不满？二女争夫，血溅华堂，你又舍她而去，如此奇耻大辱，她想比心中怒火醋意已然是闹的番天覆地，你还道是稍有不满？你倒是心宽。”

张无忌神色大是惭愧，不知该当如何。宋青书见他如此神情，便知他心中实是自责愧疚颇深，柔声道：“待我伤好后，我陪你上峨嵋走一趟，盼着她能看在我无辜受苦的面上觉得对你不起，不再怪罪于你。”张无忌看着宋青书苍白脸色，既不点头亦不摇头，不置可否。

张无忌医道放眼天下无人能敌，加上他不顾自己内力损耗，日日为宋青书疗伤，宋青书受伤本来颇重，不出十日竟都全好了。张无忌道：“宋师兄，你的伤已经大好啦。”宋青书点头笑道：“有如此神医，自然好的快些，多谢你啦。”顿了一下道：“无忌，赵姑娘告知你义父下落了么？”

张无忌奇道：“宋师兄如何知道赵敏要告诉我义父下落？我不记得我有与你说过。”宋青书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普天之下能让你张无忌做出弃婚这种事的人，除了你义父，不做第二人想。”张无忌道：“宋师兄这话不对，太师父，我外公，还有你，若是你们出事，我纵然有再重要的事，都要去的。”宋青书心中感动，嘴上却不说，只道：“那她到底有没有把你义父的下落告诉你。”

张无忌黯然摇头，道：“她只说义父在成昆手里，叫我医好你之后去大都找她，她定要和我一起去找我义父，说要证明她的清白。”宋青书道：“只怕你义父现在在少林地界。”张无忌惊道：“宋师兄？”

宋青书道：“你说成昆在少林寺法名圆真，而陈友谅是他弟子，赵敏叫他‘成师父’，想必他也曾在汝阳王手下做过事。陈友谅将谢前辈抓走，必然告诉成昆，成昆若是将谢前辈一刀杀了，赵敏便不会说要带你找你义父。只怕成昆另有计策要落在谢前辈身上，是以要将谢前辈控制起来。成昆若是将谢前辈藏起来，寻常人士看管自然不行，这世上他最熟悉、高手最多的地方，你觉得是哪里？”张无忌惊道：“少林寺和汝阳王府！”

宋青书点点头，道：“不错，若是谢前辈在汝阳王府，那便是在朝廷手里，成昆便动他不得。朝廷势大，成昆无法控制，想必他是不愿将谢前辈交给汝阳王的，多半是送到少林寺了。”张无忌喜道：“宋师兄真是神机妙算！”宋青书摇头道：“我也只是猜测，还是要去向那赵姑娘求证一下，不过好歹我们心中有数，她想乱说一个地方来诳你也是不能的了。”张无忌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明日便出发上峨嵋金顶，给芷若登门道歉。”

☆、峨嵋金顶

次日，众人离开濠州城，张三丰领宋远桥等人自回武当，杨逍、韦一笑等人去大都继续探听金毛狮王下落，张无忌和宋青书两人去往峨嵋。

二人行了数日才到峨嵋，待到上了山门，张无忌对接待弟子道：“这位女侠，明教教主张无忌前来拜会，烦请通报一声。”那女子一听，当下摆出一副臭脸，道：“张无忌，你受妖女迷惑，抛弃我掌门人，竟然还有脸来峨嵋？还不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张无忌拱手道：“这位女侠，那事是我对不起芷若，我是来……”那女侠刷的抽出长剑，打断张无忌道：“哪里来的无礼狂徒，我峨嵋掌门人的闺名也是你随随便便叫的？”

张无忌还欲说话，被宋青书拦下。只见宋青书向那女侠拱手行了个礼，道：“李明霞师姐，好久不见，不知可还记得在下？”李明霞一愣，心道：这小子是谁，如何晓得我的名字。仔细看去，这人一身青色长袍，一副武当弟子的打扮，相貌清俊文雅，透着几分轩昂之气。李明霞登时“啊”了一声，道：“你是武当宋青书宋少侠罢！”宋青书展颜一笑，道：“师姐好记性，宋青书佩服。”宋青书生的好看，一笑之下更是叫人心生爱意，那李明霞虽不是少女心性，但见那笑容如沐春风，当下不由得笑道：“宋少侠当年光明顶上一展过耳不忘之能，那才叫人佩服。”

宋青书一拱手，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李师姐，我跟这位张教主赶了许多日的路，专程来拜见贵派掌门，还请师姐行个方便，万望通报以便。”这李明霞面露为难之色，半晌道：“好罢，我去通传一声，只是现在掌门人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小师妹了，她会不会见你们，我也不知。”宋青书连忙道：“如此便麻烦师姐。”

李明霞点点头，前去通传。不多时便回，道：“宋少侠，还请回吧，我们掌门人不见。”张无忌急道：“这位师姐，我是诚心诚意来给芷若道歉的，还请你帮我求求情，通融一下罢。”李明霞叱道：“掌门说了不见就是不见，兀那小子，哪里来这许多废话！”张无忌无法，败下阵来，宋青书见他露出失望之色，转身便想走，连忙拉住他道：“你是来道歉的不是？怎的连这点诚意都没有。”说罢向那李明霞一揖到底，道：“李师姐，我二人远道而来实属不易，只需见得周掌门，同她说上两句道歉话便可，还请你帮帮忙，代我跟她说一句，就说宋青书有话要对她说，若是她还是不见，我二人立即下山，不再纠缠。”

李明霞犹豫了一下，道：“这……”宋青书揖道：“劳烦李师姐。”李明霞道：“好罢，我便再去问问，须知这是看在你们武当和我们峨嵋交好的份上。若是掌门说了不见，你们便是一定要走的。”宋青书道：“那是自然，多谢师姐。”

那李明霞走后，张无忌嬉笑道：“宋师兄使得一手好‘美人计’。”宋青书叱道：“去，说的什么浑话。”张无忌笑道：“宋师兄只消这么一笑，那李师姐登时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一般，可见宋师兄生的好看。别说是她，便是我也要帮你求一求情的。”宋青书道：“这般不正经，我看等会周姑娘还是不见你，你该如何是好，我反正是不再帮你说话了。”正说着，那面李明霞已然出来，道：“宋少侠，张教主，我们掌门人有请。”

到了峨嵋金顶，只见周芷若端坐在正殿之上，左右首下分立着原先灭绝师太座下几个大弟子，端的是气派十足。张无忌按捺不住，抢身道：“芷若……”周芷若喝道：“张教主慎言！”说罢纵身跃至张无忌面前，目光如冷电一般在他脸上一晃而过，道：“我当日在濠州城中当着众位英雄发誓与你恩断义绝，我的闺名岂是你说叫就叫的，男女有别，还请张教主自重。”

张无忌闻言心中苦涩，道：“是在下唐突了，周掌门。”周芷若点点头，转过身背对他道：“张教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张无忌道：“周掌门，在下是为了濠州城中一事，特来向你登门道歉的。”周芷若道：“不必了。”转身直视张无忌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在群豪面前不置一词便弃我而去，张无忌，我所受羞辱，岂是你区区一句‘登门道歉’能抵消的？你走罢，从此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张无忌与周芷若少年相识，原本情谊深厚，不意走到如今这仇深似海的地步，他心中悲痛，话音之中也带上一丝痛苦之意，缓缓道：“周掌门，我原在汉水受你喂饭之恩，大恩大德我不敢忘，本以为可以照顾你一辈子，岂料又生波折，害你在天下英雄面前颜面尽失，我不盼你能回心转意，原谅我所犯大错，只盼你能理解我，我，我心知你不会原谅我，还是想来看看你，看看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