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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侍奉谁的宫女？”我索性无事，倒确实想找个人说说话。

“奴婢是原先侍奉先皇的，现在在御花园侍奉这些花花草草。”那宫妇声音含着略微上了年纪的沙哑。

我点了点头，见她看见我大着肚子也不询问，也不惊奇，带了探寻问道：“你识得我是谁？”

她看了看我隆起的肚子，依旧慈眉善目的笑着：“这寂寂深宫里，男妃之中，有如此福气的，也就只有皇贵君你了。”

我随意的低头轻笑，并不接话，只是含笑问她：“适才我听见你叹气了！”

“是啊！”宫妇目光里有经久的沧桑，“奴婢是在为这金碧辉煌但冷冰冰的后宫叹气，悠悠哺雏心，念念怜子情。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在这后宫里，很是难得。”

“你倒是很通诗书！”我略带赞赏的对她轻笑。

“先帝与征西将军安则安将军时常对诗联句，奴婢便也经常侍候一侧，耳濡目染，也就略略懂了些而已。”她语气清淡。

“安则安将军？”我心里一动，微微皱了皱眉，略略思忖，沉吟问道，“安则安将军，是如何一个人？”

宫妇嘴角的笑意添了些许的惋惜，语气也有点悲凉：“自然是人中龙凤一样的人，文学武功，无一不精，为人谦和温厚。”

我点了点头，附和道：“我虽无幸得以一见，但却是听闻过不少安将军的事，也难怪先皇那样对他委以重任。”

“先皇信任安将军，”宫妇有些生硬的笑了笑，“安将军为先皇......”她顿了顿，平静的眼眸中略微起了点波澜，“都是孽缘......”

眉微微蹙起，心里有疑惑逐渐堆积，我探寻着继续问道：“孽缘？”

宫妇有些沉默的看了我片刻，竟也微微皱起眉来，思量着叹了口气道：“想来这宫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安则将军对先皇......情意深厚......”

“什么？”我惊诧的抬高了语调，“情意深厚？什么情意？”

宫妇轻轻一笑：“皇贵君对皇上什么情意，安将军对先皇便是什么情意了！”

“这怎么可能！”我难以接受的摇着头，“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事！”

“这事本来就是秘闻，除了当初在先皇近旁侍奉的人，也就当今太后略知道些罢了，怕是连当今皇上也不知道呢！”那宫妇漫不经心的将亭子里桌上的几缕杂草拂下桌面。

“那......”我急切的想问些什么，却一时不知问什么好，沉吟一二，才犹豫问道，“我朝并不忌讳这些，既然安将军对先皇有情，为何不进宫伴与先皇左右？”

“自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宫妇悠悠的叹了口气，笑着打量着我，“不是谁都有皇贵君这样的好福气，你深深爱着人也深深爱着你，这是求也求不来的啊！”

我微微沉默，方问道：“这么说来，先皇并不喜欢安将军了！”

“是啊！”宫妇轻声应着，“先皇不喜男色，后宫几乎没有男妃。”她抬眼端详着我，浅浅的笑着，“奴婢适才叹气，也是因为想起了往事吧！”

“哦？”我心底好奇的意味更浓，“往事虽已过去，但我也是很好奇，不知可否说与我听听？”

“皇贵君客气了，”宫妇深邃但苍老的目光望着远处的琉璃瓦宫殿，“据说安则将军从小便是先皇的伴读，后来子承父业，带兵出征，一连扫平了西面几处蛮荒之地，故封为征西将军，先皇登基时，局势混乱，也是征西将军力挽狂澜，帮着先皇坐稳了皇位，自那之后，安则将军变成了先皇身边最为信任的人，手握京城重兵，几乎是掌半壁江山的人。”

“恩，”我点点头，“我也听闻过，安则将军持国有道，先皇很是信任他。”

“何止是信任，”宫妇轻轻的笑了，“先皇自是知道安则将军对他的爱意的，那爱意，便似一道永远不会失效的合约，安则将军爱先皇，便是为先皇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是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

我轻轻叹了一声，惋惜道：“其实安则将军也是名门之后，完全可以委身后宫，即便不能被先皇所爱，至少也是先皇的妃子。”

宫妇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许久才轻笑：“若非因为爱，哪个男子愿意委身另一个男子身下，何况安则将军那样优秀的人，又怎么会如深宫怨妇一般，每日等候先皇的宠幸，那个时候......”她眉头皱了皱，“安将军怕是只想着为先皇打江山，守江山，让先皇无忧无虑的做个安稳帝王吧！”

我默不作声的轻笑着，心里略略苦涩，没有想到征西将军安则那样叱诧风云的人物，也居然有这般绕指柔情，微微一叹：“也是，不过后来征西将军也娶亲了不是！”

“娶亲？”宫妇挑眉轻笑，“这亲事，便是先皇在安则将军心口，狠狠添上的一道伤痕，不爱他，却要强求着他也不爱自己，去爱别人，怎么可能！”她目光里多了些怜悯，“我还记得，赐婚那一日，安则将军失魂落魄的在先皇宫门口跪了一日一夜，先皇却只告诉他‘朕想让你娶亲成家’一句，他便握着拳头领了旨谢了恩，先皇想要他做的，他从来都不曾拒绝过。”

“先皇......也是为了他好吧！”我犹豫着辩白着，却觉得太过无力。

宫妇冷笑一声：“后来，安将军的夫人怀了孩子，却不知为何，在八个月的时候忽然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了一个儿子，便去世了。”

“安将军自夫人去世后，便很少进宫来了，安将军很宠爱他的儿子，安怀瑾这个名字，还是先皇钦赐的，希望这孩子怀瑾握瑜，成为栋梁之才。”宫妇瞥了我一眼，似乎在窥测我听到安怀瑾之后的表情，见我并未变色，才又道，“安怀瑾也未辜负他的名字，从小便出众，后来更是才貌兼备，名满天下。”

“先皇去世的时候，安则将军倒是出乎意外的没有伤痛欲绝，先皇出殡那一天，我看见安则将军一个人坐在先皇的寝殿里，什么也没有做，就那样安静的坐着，坐了好久好久。我想，那种说不出口的伤痛才是最难捱的吧！”

我点头，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先皇多后妃，却少子嗣，最爱的便是太后了，先皇去世后，安则将军一力扶持皇上登基，与先皇在世时无异的辅佐朝政，当时有不少人猜疑安则将军手握重兵，新皇势单力薄，怕是会有谋反之意，可新皇和太后却也是完全信任着安则将军，怕是先皇有所嘱咐吧！”宫妇低头一笑，“但谣言这种东西，最经不得流传，传的多了，便成了利箭，安则将军听见质疑自己的声音多了，竟然让自己唯一的儿子进宫为妃，这便意味着安家往后便没了子嗣，谋反之疑，便也不攻自破了！”

“是啊，这样的举动怕也是震惊了朝野吧！”我叹了口气，“想来也是因为安将军对先皇的情意，才会如此护着先皇最爱的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