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措不再说话了,他却解释了一句,“不堪的并不是开始,只是立场分别,我本无心。”
“现在──”他慢慢伸过手,覆盖在他左胸上,道:“它属於我了麽?”
他没回答,因为已经睡著了。
两人抵达封都是三天以後,纵马至已经阔别许久的承平王府,却见大门上贴著一行大字,‘白眼狼与老狐狸不得入内。’
赵措看著,微微勾唇,道:“殊暇的字越练越好了。”
柳轻竹也瞧了半天,最後郁闷的说:“他就不能把那个老字去了,我虽说是而立之年,好歹也还英俊丰神。”
话音刚落,朱漆大门缓缓打开,一人金衣,金边大扇,笑出了一口白牙,仪态风流的往那一杵,慢悠悠的道:“你们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居然还知道回来!”
赵措无奈的摇摇头,揽著柳轻竹进门,顺手也把他弟弟拽进来,道:“我把无争留给你,你竟还盼著我回来?”
“哎,此言差矣。”扇面‘唰’一声阖起,他拍著自己掌心,笑道:“兄长就是兄长,岂能轻易抛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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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章 唯心一念
承平王府很多年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其实说是热闹,也只有四个人,五副碗筷而已。
熏炉暖香,帷幕层叠,风雨皆被隔绝在外,描金的灯笼垂在角廊底下,摇曳橙光。屋里头黑莲木檀桌,摆著精致的菜肴,爆肚青菜,琼浆美酒。
楚殊暇一只手撑著头,拿起了自己那杯酒,对著空座位笑道:“承怡啊,你走了这许多年,仍劳我们记挂,当兄弟的,真不地道。”
言罢,一饮而尽。赵措淡淡的看著他,叹息一声,道:“他日得空了,你也可前往他归隐处一见,只碍於当初立场分明,承怡执意与我们不再有一丝联系,现在想来也已避过了风头。”
他仍是笑的眉眼弯弯,看著赵措和柳轻竹两人,道:“宁国策师都是好本事,我的两位兄长都没过了这美人关,当浮一白。”
他举著杯,柳轻竹勾勾唇角,没推拒,执起杯子道:“情字发乎自然,小侯爷也非不懂情之人,这麽说话可就连自己也绕进去了。”
“唉?”他侧头看看无争,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目中似有万花璀璨,千般风流,缓缓叹道:“是啊……人生何处不从容啊……”
入了喉管的酒液像火烧,烧一路,最後温暖了心肝脾肺,倍感爽利,正欲再拿酒壶,手便被无争按住了,无争仍是淡漠眉目,言语温软,“你喝多了。”
楚殊暇反执过他的手细细把玩,垂著眼目,开玩笑似的道:“承平要娶柳先生,要不我们也一同把事办了吧。”
“你现在喝多酒都满口胡话的麽?”无争蹙起细眉,抽出自己手,自顾自夹菜吃,他并不嗜酒,饭桌上也向来以填饱肚子为目的。赵措看著这个跟随自己许多年的近侍,淡道:“殊暇没有胡说,我的确要娶轻竹。”
楚殊暇投过来一个可促狭的表情,柳轻竹的筷子也僵了一下,继而没说话,仍不动如山的吃吃喝喝,他的侧脸被暖炉熏得绯红,似乎那双常年被冰雪覆盖的狭长眼目也有了温暖的光泽。
柳先生以前有一句名言,说话之前要走脑子,只为斗气反驳而达不到任何实际意义,不如沈默来的管用。
莫东怯怯的问过,沈默管什麽用?
他淡定的吐出三个字,省唾沫。
当天晚上四人都吃的酒足饭饱,才纷纷回房间休息。楚殊暇挂在无争身上,一直叫唤著要看月亮,赵措抬眼看看天,提醒了他一句,今日云厚,不见月色,他就露出了快哭出来的表情。
芙蓉暖阁,一身黑衣广袖的男人侧卧在床榻上,柳轻竹坐在灯下,拿著一卷志传小说,给他慢慢的念,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大战方启之前的岁月,眼角眉梢都含著脉脉温情。
“紧那罗尊上并未收服猛虎,而是连叹三声不自由,便拂袖而去……”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柳轻竹盯著那书上的字字句句,然後挥手阖上了,转身帮已经睡著的赵措盖好被子,还在床榻上坐了一会,看起来在想事情,又像是什麽都没想。
身侧的男人已经睡熟了。其实按照他的警觉性来说,从不会如此轻易。但每每和柳轻竹在一起,听著他那堪称完美的声音,就会昏昏欲睡,放下所有的防备。
其实他们谁都不能离开彼此。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手心躺著一对长长的流苏腰佩,一为青色,一为玄色,有浅浅淡淡的温润色泽。柳轻竹愣愣的看著,忽然想起了一首诗。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著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青衣先生唇角挂著笑,低低道:“同心留心,线缠两心,痴心执心,回头无心,分不得吾心侬心,伤心动心。”
他俯身吹灭了灯烛,起身慢悠悠的往外走去。
柳轻竹今夜四进楚王宫,是不会有人阻拦他的。他径直走向楚如修的书房内殿,由侍卫前後看著他,他逃不脱。
阴暗的大殿里还残余著血腥味,唯有一盏灯,楚如修一身黑金皇袍,负手而立,半边身子都隐在黑暗里。
柳轻竹站在门边上,一见这情景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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