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先离开一步了……
听竹亲笔
桌上除了一张轻飘飘的纸张,还有块同心结腰佩。赵措握著那张纸,手腕轻轻发抖。他的臂弯里还留著那抹苍翠竹香,他的床榻上还留著青丝几根,他眼前还对昨夜红妆癫狂,今日,他便留下一封信不见了。
字迹工整,笔墨干涸,一看便是写完搁置了很久。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早有预料,准备充足,只瞒著他一个人,包括一言不发的离开他!
赵措扬著头,眼眸紧闭,薄薄的纸张在掌心里揉捏成团,又很不舍得似的把它重新展平,收进衣襟里。
沈默片刻,黑衣霍然振起,男人嘴唇紧抿,拂袖离开。
他跨上吹寒马,直奔楚王宫,似乎一时半刻也不敢耽搁,掌心紧握缰绳,直到暴露了青筋,低声道:“你等我,你等我……”
明明是春花遍开的时节,遥远的北疆封都城却突然下起了大雪,漫天飘摇,宛如这些年无数破碎的家国儿女情,慢慢隐没,再慢慢消失,直到丁点痕迹也看不见。
一个人踉踉跄跄的从城中走来,他很累了,但是不能停,确认自己已经走到了城外,似乎一直以来支撑的力量也轰然倒塌,手心压著心口,低头‘噗’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血渍沾染在雪上,难看的紧。
他一身单薄青衣,脸色惨白至透明,头脑昏昏沈沈的,脚下踢到了一颗榆树,整个人往前栽倒,屈膝跪进寒凉的雪地里。
真累啊……他爬不起来,便索性不爬起来了,靠著树干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却勾出了一丝苦笑,什麽颠倒散人,什麽风谷,他从小就生活在市井,还进过七天的相公堂子,哪来这样荒谬的奇遇。
只有那个傻人,才会相信,他才能心无挂碍的离开。
时间强大的无可匹敌,会冲淡一切伤痕,包括他存在过的痕迹。总有一天,赵措会遇到一个人,他或许温柔可欺,或许飞扬跳脱,或许尖锐聪慧,总之,会为赵措治愈那块名叫‘柳轻竹’的旧伤,然後,生活还是该继续……
柳轻竹微微笑著,缓缓从袖里拿出那管慕山紫萧,凑近唇边,一曲调不成调的相思应声而出,悠悠扬扬飘往天际。
北疆长城的风雪里,黑甲将军被相思所迷,前去和敌方策师相见,从此,一步踏错步步错,策师做不到绝情,将军也不能割舍,这里面究竟是谁牺牲的比较多,都记不清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血液顺著嘴角流下,蔓延至淡紫色的萧孔,吹箫的人意识迷离,心口在被扯裂的剧痛以後,终於慢慢不痛了,不跳动了。
雪葬天埋,铺天盖地的大雪倾斜而下,以至於积雪慢慢的覆盖了那片青黛,从小腿,到胸口,再到脖颈,紫萧颓然倒地,柳轻竹此人,终於没法再挡著谁的路,算计谁的人心了。
他一生狠戾,不择手段,在这其中,最狠的便是对自己。他总是告诉别人,我不重要,我不重要,你按照我的布局走,我只要结果。是啊,他从来不重要,他中了七日散,因为计划要求他撑到第八日,所以他撑到了,他喝下裂心散,因为要留给赵措美好的那一夜,所以他撑了不止十二个时辰,他受命伐楚,因为敌方兵力强盛,所以他孤军深入,分化战力。
和很多事相比,他自己总是不重要的,但并不代表他没有事,他很快乐。
赵措一路上心如擂鼓,大雪遮蔽了他的视线,长久以来压抑著的毒素也直冲天灵,终於,他什麽也看不见了。
眼前一片漆黑,心也如置冰窖。并没那麽多时间理会,他重复走著那几十年如一日的道路,奔到了楚王宫的正殿。
君临天下,昊日冲天。楚如修一身皇袍,负手立於阶前,垂眸看来,都是睥睨神色。
“哦……措儿……”
他的叫法很亲昵,但语气淡然的接近淡漠,偌大的皇殿,似乎早有安排一样,除了他的贴身侍卫,没有第四个人。
赵措看不见他的神色,却心如明镜,嘴唇张开,开口却不是往日的‘王叔’,转而道‘吾王’。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放在地上,指尖一划,剑气划开盒子,露出了最後半壁虎符。
“吾王。”眼眸低垂,多年未曾对谁屈膝的大将军蓦然间一撩衣摆,单膝跪地,重重砸出了声响,一字一句的道:“你想要的,全数拿去。罪臣早在宁王宫被破之时身死城墙上,从今往後,世上不存承平亲王,不存西南大将军,罪臣愿自逐天涯,永世不踏入封都一步。”
话音落下,楚如修像是没听到一样看著他,唇畔流露一丝笑意,缓缓道:“措儿啊,你十八岁那年,曾向王叔承诺,为我楚国鞠躬尽瘁,死而後已,你所在一日,便回护封都一日,而今,都忘记了麽?”
“王叔还需要麽?”男人脸色并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是讥诮,他淡淡道:“当年承怡的过错严重到你不惜与宁国开战麽?不,你从来不想,你只是想要我交出兵符换取承怡平安。当年尊王相夷以後四海靖平,我欲回都见我母妃封甄郡主最後一面,你没允许,转而派我去北疆不是麽?事实上,一开始听轻竹进言,给骁骑营内部换血的人也是你。吾王,你已将承平亲王的头颅挂在城门上,承平亲王又如何可以继续为你镇守封都一生。”
楚如修道:“你怨我麽?”
男人没有回答他,膝盖缓缓从地上抬起,嘴角笑意寒冷如冰,“当初,轻竹入封都,究竟跟你交换了什麽条件?”
“还能是什麽,他自然想要你活命。可惜──”楚如修摇摇头,目光简直悲悯的能滴出水来,道:“孤的好侄儿,过河拆桥这一招并不止是他的专长。愿你的英魂,在地底下仍能保佑我大楚,国祚昌盛,千秋万代。”
一声令下,空无一人的禁宫雄兵横陈,数千禁卫兵将宫殿团团围住,滴水不漏。
“呵……哈哈哈哈哈哈……”他转过身,眼前一片黑暗,但要以雄沈功底感觉出方位和人数一点也不困难。腰间的黑刀慢慢出鞘,奏杀刀墨光如织,攫人眼目。
“楚国祖先,宗庙在上。”赵措面沈如水,岿然不动,在一阵癫狂的仰天长笑以後,鹰眸阴不见底,一字一顿的凛然道:“前半生戎马寒枪,缔造楚国一统,犹然在心,一往无悔。但赵承平今始自除王籍,与楚王室再无半点干系,所作所为,皆降天罚於己身,不累他人,只求此去能见柳氏丹霞一面,望先人成全。”
话音落下,奏杀刀完全出鞘,毫光毕现,他独立千军万马之中,目光冷锐似剑,环视四周,道:“阻我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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