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一天上课时,安妧没来,但楼陌啸人来了。
她讶异的看着高大身子后方,确定没有那名羞怯文静的小人儿时,才纳闷的问:“安妧呢?”
“她今天校外旅行。”楼陌啸回道。
“所以今天要请假?”
“不,不请,我代她来上课。”
“啊?”千雪讶异的水眸瞪大,“可是我只教授小朋友。”
楼陌啸不得不承认,她眼儿瞪得大大时,有一种稚气的可爱,让她原本就娇柔的外型更是讨人喜爱。
她就是顶着这样天生的好皮相,即使私下做了什么小动作,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头上去!
“我学了,再回去教安妧。她不希望因为缺课,而拖缓了学习的速度。”楼陌啸理所当然道。
“如果安妧这么在意的话,我可以帮她补课。”他这样一个大个子,在一堆小朋友之中学画,那真的是太突兀了!
“我已经做好决定了,就这样吧!”
他霸道的决定,不再给千雪任何说话的机会,迳自进了小仓库,一手扛三个画架,一次全搬出来。
跟着走入小仓库拿画具的千雪忽然想起,自安妧来上课后,这是他跟她第一次在密闭空间独处。
她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了。
以前有安妧在的时候,她的心跳就常脱离正常速率,而现在,更染上了一份无措紧张。
她抱着画具走至教室,见他俐落的手脚并用,一下子就将六张画架摊开立好在每一张小方桌的旁边,仿佛这本就是他分内的工作,他做得得心应手。
“今天……”她微红着小脸问:“你自己吃完晚餐,散步过来吗?”
她还记得他们每天都提早半小时过来,是因为吃完晚餐,散步过来的时间就是这个时候。
他们的作息似乎一向规律,比闹钟还要准时,但今天,她几乎是才刚来到教室没多久,他就出现了,提早了近乎一个小时。
“嗯!”他走过来,拿走她抱在怀中的画具,“以前是配合安妧的脚步,今天自己一个人走,比较快。”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转身再回小仓库去拿剩下的画具。
才刚拿下一套,她的背就像长有眼睛似的,绷紧着感觉到他的接近。
他就站在她身后,自柜子内拿出剩下的画具,同时抽走她手上的那包。
有他的帮忙,准备工作一下子就完成了,离上课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密闭的空间内只有他跟她,害得她窘迫得不知手脚该往哪放。
相形之下,站在对他而言,小巧得跟玩具没两样的画架前的他,神态就显得悠然自得,好似她的存在,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那个……”千雪迟疑开口。
“嗯?”
千雪想,这个时候只有他跟她两个人,或许,她可以问问他对于那天是否有印象。
万一他没印象,至少也只有自己丢脸,没被其他人听到。
“在你带安妧来上课之前,我们见过一次面,你还记得吗?”她忐忑不安约等待他的回答。
“有吗?”他语气淡淡,未做任何思考就回应。
“有啊!”她往前走至离他约两步远之处,“那是上个月的事,在长安东路那里,我被两个醉汉包围,是你救了我的。想起来了吗?”
他微偏了头,状似思考。
她屏气凝神,等待他的回答。
忽地,他露出了浅浅的微笑,“那救命恩人学费有打折吗?”
他记起来了?
她难掩兴奋的跨前一步,“别说打折,免费都可以……啊!不过你学费都缴了,还是下一期课免费?还是我把学费退还给你?”
小脸溢满兴奋的红光,菱形的可爱小嘴忽地变得喋喋不休,活似刚拿到最喜欢的礼物,而手足无措的小朋友。她怎么能这么明朗无邪?
这样一张姣好面皮下暗藏的,明明就是自私残虐的一颗心啊!
她g本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小朋友,对小孩毫无耐x可言,但她却开了小朋友的绘画教室。以她的出身背景,她g本不用这么做,可她却为了得到美名,无所不用其极。
她很虚伪、肤浅、势利,然而她所表现出来的温柔娇美,常让他也产生了她就是如此完美的错觉。
这一张姣好的面皮明明就是假的啊……
他暗自咬牙,x口汹涌的情绪一时之间连他自己也搞不懂为何充满矛盾。
他本意就是要摧毁这张漂亮脸皮堆出来的假笑,亲眼看着它如荼靡之花凋零枯萎,但心如明镜的他却又禁不住表象的诱惑,相处得越久,意志越是动摇。
这女人……是最邪恶魔女的化身!
呃……他……他为什么突然捧住了她的脸,还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瞧?
千雪紧张的俏眸猛眨。
她所有的意识全都集中在左脸颊,那儿像是要发荨麻疹般的发着痒,她紧张得连口水都不晓得要吞咽,一双灵动水眸想回视又不敢,想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又羞怯,一双小手将裙子两侧捏得死紧。
修长的食指沿着j致的小脸周围轻划着她的轮廓,下落到颈项间时,温热的掌心轻而易举的就掌控了她的呼吸。
缓摩着往后罩住后颈,五指c入浓密长发之中……
俊脸朝她靠近,她很自然的将水眸闭上,一会儿又忽然发现这样不妥,慌慌张眼,俊朗五官以特写映入眼帘,她呼吸一窒,x腔闷得快爆炸开来。
四目相接的刹那,他的本能做下了决定,封住柔软甜美的芳唇,轻尝她的美好。
她的天在旋……
她的地在转……
她不知该如何反应的僵立,红唇却仿佛有自己意识般,当他的舌尖勾画唇瓣时,微微的轻启。
那鼓励的邀约让他直接加重了亲吻的热度,探入檀口之中,勾缠柔嫩的丁香小舌,搅弄得她的脑袋跟着糊了一片。他的身躯在发热!
大掌重重一拉纤腰,将她拉进暗潮汹涌的怀中。
她对他而言实在太娇小了,他索x改为托起圆臀,将她放置于前方的讲桌上,窄臀强硬的分开她的双褪,让两具身高悬殊的身子能紧紧相贴。
过了好一会,他轻轻将她放开,低头凝视那张因为激情拥吻而增添娇媚的美丽脸庞。
冷静!他用力闭上眼。
是要她沉沦,而不是他!
“对不起。”他说。
她讶然抬头。
“我不该吻你。”他将她抱下地来,“抱歉。”
巨掌自她腰间离开,人同时转身就走。
“等……”她急急追上去,但他的脚长,步伐大,她才追至门口,就已瞧不见他的踪影。
他跟她说抱歉?
小手掩住轻颤的唇,泪水涌进了眼眶。
他向她道歉是因为他对她没有那个意思吗?
他不像她,一见到他就x腔发紧,心跳急促吗?
他不像她,早就偷偷的、偷偷的喜欢上他吗?
长睫掩上,泪无声无息的滑落双颊,纤细的双肩似承受不住悲伤的微微颤动起来……
这一天的课,千雪上得心不在焉。
她对学生感到抱歉,却又克制不住时常远扬的心思,甚至还不小心打翻广告颜料,捡拾碎片的时候又不慎割了自己的手。
下课的时候,她望着人去楼空的教室,深深的叹了口长气,觉得自己好失败。
画画是她的兴趣,幸运的她因为出生在良好的家世里,可以在完全不用考量经济因素的情况下,自由自在的追寻自己的喜好,而父母也对她的才能百分之百完全的支持,所以她不只能到法国学画、开画展,还在绘画界小有名气。
开绘画教室也是她的喜好之一。
她非常喜欢小朋友,喜欢他们天真无邪的笑容,那出人意表的童言童语,那让人惊喜的创作力,都成了她灵感中的一环。
她常笑说虽然是她在教授小朋友画画,但小朋友也同样刺激着她的灵感,让她的脑中不时浮现着各式各样温暖、有趣、和谐的场景,作画时的笔触、色调更显柔和圆融。
也因此,她在画坛被封了“春阳”名号。
然而,除非是不公开的场合,要不她很少露面。
对于自己的美貌,她心知出众,也因此更不想让人冠上什么“美女画家”的名号,就怕自己的实力被外表所掩盖过去了,就连画作上也一贯只签上单单一个“雪”字,故晓得汇誉集团独生女千雪就是画家“雪”的人,除了好友与亲戚外,知道的外人其实不多。
但饶她对于画画再喜好,对授课再乐在其中,都敌不过一个男人的干扰。
只是一吻。
她抿了抿唇,上头仿佛还留有他嘴唇的强烈触感。
只是一吻,她的x口就澎湃得像强烈台风来袭时的海边。
但也只是一句抱歉,她就像掉入无间地狱,痛苦得好想抱臂哭泣。
她轻轻拉开手指上临时的救急包扎,血早就止住,但长达一公分的伤口,翻开的指r仍让人感到怵目惊心。
这伤若被母亲看到,一定又会大惊小怪了,等等还是先上医院做一下处理她再将绷带缠回去,灵巧的手指打了一个漂亮的小蝴蝶结。
垂首收拾桌上的画具时,突如其来的开门声让她全身血y冻结。
糟糕!她刚刚竟然忘了将门先落锁!
虽然这巷内人来人往的,还算热闹,附近又有店家,故外头灯火通明,但她自上回在暗巷中遇到坏人之后,对自身的安全有了更进一步的要求,只要自己独自在教室里,她一定会把门锁锁上,不给恶人有任何可乘之机。
苍白的小脸仓皇地抬起头来,在瞧见门口伫立的高大身影时,愣住。
他为什么回来了?
握着广告颜料玻璃瓶的五指不自觉地用力。
她在亮光处,他则在y暗的门口,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猜不到他去而复返的原因。
“有、有什么事吗?”她好气恼自个儿只要一紧张就会结巴的习惯。
他不语,快步走上前,迅速踏入光亮之中。
她还没来得及去研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下可能暗藏的心思时,娇躯就被拥入宽大的x怀中。
“我要收回我的抱歉。”
她呆呆的说不出半句话。
“对于吻你一事,我其实未有任何歉意!”长指勾上娟秀的下巴,抬起小脸。
语毕,热唇再次印上微凉的粉唇。
千雪虽然对楼陌啸可说是一无所知,但楼陌啸早就将她调查得彻底。
她生于富豪世家,但书香门第出身的母亲家教甚严,不只不让三个儿女以为自己出身豪门就骄矜自大,更打小就培养孩子们的独立心与懂得自我负责,凡事休想推诿,该是自己的责任就得自己扛。
所以千雪虽然是家中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孩,却并未得到母亲太多的疼爱,加上父母因为家大业大,平日工作繁忙,应酬多,活动更多,她几乎可说是被保母照顾长大的。
故楼陌啸猜得到,这外表温和良顺的女孩心中其实孤独寂寞,只要给她一点疼宠,她就会急速的陷下去了。
他要直接进攻她内心最柔软的一处,待她对他掏心掏肺之后,再狠狠的摧毁!
他要夺取她的幸福、她的笑容!
那是她该赔还给母亲的!
习惯的在课后帮她整理完教学器材,两人并肩走出教室。
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圈,再设定好一旁的保全,小手下放的时候,大掌无声无息的过来,轻柔的接住了她的,滑进虎口处,轻而有力的握着。
“我送你回家。”他说。
她有些害羞的点点头。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他过于高大的身材,使得并不算很娇小的她,看起来就像个小朋友一样。
她想起每次见他牵着安妧离开时,心头就浇起了羡慕,偷偷的希望有那么一天,她可以取代安妧的位置,走在他的身侧,与他大手拉小手,没想到,美梦竟有成真的一天。
一台摩托车急奔而来,chu臂立刻将她揽住,带往道路更内侧。
“靠我近一些,有什么事,我反应会比较快。”
他淡然的语气好像只是在聊今天的天气,但千雪却不由得回想起两人初次相见的那回,若不是他挺身相助,那一晚,谁知道她会遭逢什么憾事。
他很绅士,走在路上绝不会让她走在外侧,就算变换到另外一条道路上时,他也会很自然的将她转到他的内侧去,以他强壮高大的身躯保护她,不让任何危险傍近她身。
他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用管了,不用去烦忙、去费心,他都会在她之前,为她处理得好好。
她在他身上,找到了安适的所在。
“你都怎么回去?”他问:“搭计程车吗?”
“我都走路。”她连忙摇头,“这里离我家不远,我家在仁爱路上。”
“也是有一段距离。”他m着下巴,似在思考。
“我都是走路回家的!”她再次坚决道,就怕他真的将她往计程车上塞,难得的牵手散步的时刻就这样毁了。
小脸急切而坚决的声明,水眸毫不掩饰她此刻强烈的希冀,让楼陌啸心底有些讶然。
她陷入的速度,比他想像中,还要快很多很多……
事情的顺利不但未让他感到开心,反而有股冷冷的愤怒在x口发酵。
想必她跟男人谈恋爱,也是两三下就陷入热恋了吧!
“那我们就走路吧!”未察觉x口妒意的他略微僵硬的一勾唇角。
他的笑容很少很少,俊脸常是酷酷的鲜有表情,但只要他微微一笑,她的心就被整个拉扯了过去,沉溺在他的笑颜里无法自拔。
也许,她以后可以看到他更多微笑的样子,说不定还可以看到他纵情大笑的模样,因为他们……他们现在算交往了吧?
可是再仔细想想,她似乎对他一无所知。
只知道他的姓名,知道他有个外甥女,目前单身……她凛然一惊。
安妧是他的外甥女,并不代表他单身啊!
“我可以问一些有关你的事吗?”她仰起有些不安的小脸问。
“可以啊!”
“你……那个……”她轻咳一声,压下忐忑不安,“你结婚了吗?”
他低头,双眼微微睁大。
“我若结过婚,你敢让我这样碰你?”这么开放?
她低下头去,有些闷闷的回道:“我刚开始没想这么多。”
她是太过于单纯还是习惯纵情?
她是否一向依着情感本能,不瞻前顾后?
他的自问自答总是倾向负面的答案,紧接着x口就涌起了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怒气。
他未察觉本身对她的醋意与占有欲,以为他的愤怒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她是一个虚有其表的坏女人,那怒气,来自于轻蔑。
握着她的大掌用了点力,“我单身,没女朋友。”
她闻言大喜抬头,“真的吗?那你现在是在哪里工作呢?住哪里?家中有几个人?”
“你的问题真多。”此刻的她还真像小朋友。
“啊……对不起!”她怎么会这么急躁呢?“我只是很想了解你……”
女孩子谈起恋爱时,都很想知道喜欢的人的一切事情咩!
“我叫楼陌啸。”他干脆自我介绍,“目前是奇诺科技的执行长,我有一名妹妹在当护士,一名外甥女……”
“等一下!你刚刚说……”她紧张的吞咽了口口水,“你是奇诺科技的执行长?”
她没有听错吧?
“对!奇诺科技是做电脑晶片……”
“我知道!”她差点因兴奋过度而尖叫,“我知道奇诺科技!”
她激动的抓紧了他的手臂,“原来你就是那个执行长?”
他就是用高于市价三倍买她画作的那个人?
天!难怪她在报名表上看到他的名字时,觉得很眼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后来也就忘了再去挖掘记忆里头不确定的一块了。
“怎么了?”他故作无知的问,“你看起来很惊讶。”
“我是很惊讶!”千雪激动得小脸涨红,“你买过我的画。”
“你有在售画?”
“是……不是!”她以为他指的是画商,“你记不记得你在三月初的时候,参加过一场义卖会,你买了一名叫做『雪』的画家的画作?”
“是有这回事。”浓眉微挑,“该不会你就是……”
“我就是!”她用力点头,“我就是雪!”
“这么巧?”笑意在他脸上缓缓荡漾开来。
“对啊!”她一时情绪激动,张手拥抱了他,“我一直很想看看买画的主人,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原来那对她的画作情有独钟的人就是他!
是她喜欢的他!
她实在太开心了!
“你对每个买画的人都这么热情的吗?”俊眸微眯,眼底闪过一抹不悦的冷意。
想必她对其他男人都是一样随便吧!稍微给她一点感动,就迫下及待扑上去了!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差劲、随便!
他在心头不断的诋毁她每一个言行举止,安上罪名,像是企图说服什么似的。
被他这样一说,千雪这才发现她的行为太过大胆了,慌忙将他放开。
“没有,我很少这样的。”她难为情道:“只是那天义卖会时,我人也在,我看得出来受到指示的奇诺科技代表是铁了心,不管市价如何,一定要标下我的画作,让我大为感动,而且那是我个人非常喜爱,私藏了两年的画,是属于非卖品,能够遇到知音,让我非常开心。”
非卖品?楼陌啸在心中冷笑。
是因为里头暗藏了她曾经犯过的罪吧!不是非卖,而是不敢卖!
“我有收到你要中彗转达给我的话。”他压下x口的波澜,若无其事道。
“是吗?”她抿嘴开心的微笑,“我真的好开心那个人就是你。”
“想不想去看那幅画?”心中浮现了主意,他做出提议。
“画在哪?”她当然想,那是她最喜欢的画作之一啊!
“它就挂在我家的大厅。”
千雪不假思索的点头,“好!”
第四章
千雪跟着楼陌啸来到一栋高级大厦。
建筑虽然没有她家在仁爱路三段有名的豪宅富丽堂皇,但看得出是新建筑,设计十分新颖,一看就是专业时尚的前卫人士喜好的风格。
她跟着他搭乘电梯来到位于十九楼的房子。
楼高,风就大,可视野景观十分良好,未拉窗帘的落地窗可见台北市的璀璨夜景,如繁星般的亮丽灯光与他屋内的冷僻装潢成了极端的对比。
有人说,一个人喜好的风格,代表了这个人的x格,但是,她怎么也无法将他跟屋内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联想在一起。
他的外表看起来很酷没错,可她相信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否则他不会这么疼爱他的外甥女,同样的,他也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别人说的,就当参考吧!
她把对屋子的印象抛到脑后去。
“画在哪呢?”她一脸期待的问。
“就在这!”他带领着她走入大厅。
她的画作,就挂在沙发的后方墙上。
以黑色玻璃镜面烤漆的墙,给人十分强烈而突出的印象,她那幅以夕阳晕黄色调为主轴的画作,挂在那墙上,完全不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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