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雪还是苏凌时,第一天走进学堂,用拙劣的平民方式向大家打招呼的时候,云凝雪就感觉到了一种说不清的羁绊,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去帮助凌雪。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一路波折,云凝雪虽然不能直接知道,却不知为什么总能够感觉到他们两人的心情变化,不算明显,只是依稀的臆测,但就是这一点点波动,使得他一直没有办法准确地参透天意。
到后来,他已经渐渐认清,唯有让他们两个人获得应有的结局,他才能够放下一切,重新开始他的生命。
所以在落雪淹留之际,云凝雪几乎没有犹豫,就作出了一个决定。或许这个决定有些偷天换日,必定会有什么持续的影响,但是如果能够成功实现的话,他云凝雪有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在落雪咽气的那一瞬间,他使用了多年前莫离的手扎中记载的禁忌之法,将落雪濒临消散的魂魄封进了作为兵符的玉珏中。
虽然凝雪做完这件事以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但是他自己最清楚,他所能做的事情已经不多,所拥有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他轻声叹道:“不知道凌雪会不会满意我的这张脸,但是这是对我们都好的决定。”
因为毒物的侵蚀,落雪没有了灵魂的躯壳很快便消散了。空地上,只剩下一个云凝雪,为他轻轻哼唱起无词的旋律,古久而空寂。
“我得回去,早点把图云的隐患解决了,才能放心地走。”凝雪向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后,转身回营。居于高处观望丛林的苏智感觉一阵寒意从背脊涌起,微皱了眉头:“刚下完雨还有些冷。”
这场雨之后,图云与北国的联军如虎添翼,再没有过多的阻碍。很快,他们便找到了之前白家人和苏智待过的那个屋子。里面却是没有人的。房子在极靠近灵越的地方,但是他们没有办法逃到灵越去,就一定会在这附近藏匿着。
联军采用地毯式的搜索,最后将目标集中在了一块易守难攻的高地附近。
就在他们发现白家人的踪迹时,苏智突然出现在了高地的显眼之处,一身黑袍遮住头脸,面前摆着一张琴,一炉香。这样的场景让诸将都摸不着头脑。
苏浴笔站了出来与他对峙:“苏智,你不可以再做错事了,就地投降吧。”
虽然看不见苏智的表情,但是他的手指拂上琴弦,微微一划,众人竟是听到了琴声中的嘲笑之意。
“三舅舅,您和二舅舅离开得早,自然是不知道我选择这条路的理由的。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即使在世人眼中不可理喻又不可饶恕,我也不会有丝毫的后悔。”他双手放上琴弦,“对不起了,舅舅。”
十指骤动,如暴风骤雨扫弦,诡异的急躁的音乐使得周围人的心情也莫名地烦躁起来。即使捂上耳朵,声音还是从四面八方涌入身体,涌入头脑,让五感变得迟钝,耳中是混乱的轰鸣,怎么也消退不去。
纵使如苏浴笔这些武功高强又心智坚定的将领,也觉得即使头脑还能思考,身体却丝毫不受控制。
正当众人猝不及防、无从应对之时,不知从何处传来竹节敲击的声音,简单的节奏,却正好打破了苏智的节奏,让旋律瞬间失去了功效。
苏智恼怒地抬头寻找,一眼便看见了人群里白衣白发之人,和他自己完全相反的模样。见到他的那一刻,苏智突然就意识到他也是降雨破除毒瘴的人。
“你是凝云国师,为何总管红尘俗事?”
“你又因何仇恨世人?”凝雪轻声问,“你想要证明给谁看,还是真的只是自己的心之所向?”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起来,“你最初也是有原因的,不是吗?但是你妹妹如果知道了现在的你是这样的,她绝不会感到开心。”
妹妹……听到这个词,苏智冰冷的心突然有了一丝裂缝,已经愈合很久的伤口并没有好,而是假装结了一层痂,却一碰就会流血。
“你是十八岁那年开始潜入幽人族学艺,轻功卓绝,又利用幽人族各支分而治的情况学全了所有的秘术,偷了蛊支的宝物金蛊。至于这琴,应该是自行研习出来的本事吧。”云凝雪将他的过去揭开,如数家珍,“你是个极有天赋的孩子,所以苏老丞相一直没有分家,而是在等你长大成家,将所有的家业都留给你。十八岁之前的你或许还是个心思纯正的孩子,但是十八岁发生的事情,让你开始仇恨苏家,是不是?”
“没错!!你说的都对!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和小七一起落水,为什么只救了我?为什么因为小七是个女孩子,因为她小,就要舍她留我?仅仅因为我是嫡长孙,将来更有用处吗?”苏智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苦涩,好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质问和忏悔,“这八年多的时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回想小七冲我挥舞着求救的手,每晚都会梦见她哭着问我为什么不救她……”
“我受够了安排好的人生,不断让我为了这个毫无意义的目标牺牲自由和梦想,牺牲了小七,还要牺牲我所爱的人……娶妻生子继承家业,在外人看来多么幸福的人生,在我看来……什么都比它好。”他冷冷笑了两声,“是我估计错了,低估了国师的本事。成王败寇,我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我该做的已经做了。”
少了苏智的庇护,白家人没坚持一会儿便被全部抓住了,连同白一弘,所有人竟然都在那一瞬服毒自杀了。苏智冷冷一笑:“这里是我选的地方,舅舅,代我向爹娘和祖父道别。”
“你……”苏浴笔心道不好,苏智却已然倒下,像一阵烟雾飘散,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收梢好不现实,因为一个存了良知的理由,却演化成了恶意的心魔,让人做的事情再没有当初的善意。当开始伤害别人,任何所谓的缘由都变得苍白无力,苏智大概也正是知道自己走错了,才会这么固执地只字不提,才会毫不辩解地离开人世。
盛夏已至,雪岭却一片荒芜,遍地蛇尸,草木枯腐,混入泥土,也带着毒。近两年里,这片山林都不会再焕发生机,唯有等它慢慢恢复。而留在人心里的伤口,却会比这毒坏的林子更难痊愈。尤其是苏家的人,即使功过掺半,也注定了放弃曾经的荣耀,大隐于世。
作者有话要说:
☆、伪装
清理和驱赶雪岭上的毒虫花了不少时间,等到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是仲夏时节。
算算时间,落雪也离开一个多月了,这些天我一直只身住在京城的雪灵王府,经过雪岭那些天的患难与共,我和落雪之间的距离比以前想象中的不知近了多少倍。虽然不能看他,却能感觉到他在身边。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也不需要再躲到别处去了。
最初的那些天,心里总是空空落落,像失去了什么,与现实脱了节,周围的一切看在眼里都像是翻页的图画,到现在才慢慢开始习惯。很奇怪的是,有时候会在睡梦之中见到落雪,他远远地看着我笑,却从来不走近。这样的梦境重复了一天又一天,我只能当做是自己太想念落雪了。单就这样在梦里看着他,我就不会觉得孤单。
而在皇城后院,熟悉的凉亭中,云清雪又在与自己的兄弟们饮酒,只是这次的酒水,怎么喝怎么苦涩。这个只有他和凝雪映雪两人的亭子,又弥漫起了夏天的气息。云清雪看着仅仅以茶代酒的凝雪,有些担心:“你最近可还好么?又是招雨,又是除虫的,肯定很累吧。咱们剩下的几个兄弟,可不能再有人离开了。”
“不会的。”云凝雪微微勾起嘴角,摇了摇头。他看看自己这个皇帝大哥,心底对他倒是没有过多的遗憾和依恋。
“那就好,这次咱们小聚,所谈之事也不能让凌雪知道,落雪的丧事,咱们要等到实在瞒不住的时候才能够举行。”云清雪将桌上一道诏书打开,赫然便是他之前酒醉之时写下的,“这本来是我要送给落雪和凌雪的礼物,但是现在……呵呵,赐予洛王灵王国婚之仪,共掌江南府印……”他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沉到低谷的情绪让整个凉亭都阴晦下来。
“大哥,斯人已逝,生者节哀。”映雪也无从安慰,落雪的离开,除了还未知道的凌雪以外,最伤心的人莫过于云清雪,不管是出于兄弟之谊,还是旧情未了,云清雪都很难从这个阴影中走出来。他只能想办法转移了话题,看向凝雪:“之前凌雪总是精神恍惚,反应比别人都慢上几拍,是不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凝雪点点头:“他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以前在他体内的金蛊侵占了凌雪的血脉,却突然因为失去了目标而自动沉睡,凌雪才会恍如隔世,精神和感觉并没有这么简单恢复,但过上一段时间,凌雪会和以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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