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半山腰上的旧船正位于严晓娟屋子斜后方,上下落差大概有个两三米。这高度放在平地也就一层楼高,胆大点的熊孩子都敢直接往下跳。
然而到了山上,这段距离就变成了视觉上无法逾越的屏障。旧船朝着屋子那边的山体是一片陡坡,再加上自由生长的树林、灌木和其他植被。人不论在屋宅还是船上都无法知道另一处的情况。
简陋的船舱里已经堆了不少东西,甲板上的露天货仓也堆得和大型垃圾处理场一样。严晓娟两手紧握,站在水泥船船舷的最高点不断张望。
山林间的风已经很大了,整片由树冠组成的天顶都在疯狂摇摆,间或能听到树枝断裂的声响,早已不复晴朗的天空时隐时现。
严晓娟几乎每听到一次断裂声都会抖一下,她后退两步靠在船舱边上,一边担心着会不会被掉落树枝砸到、一边又隐隐觉得哪里有古怪。
开始掺杂进水滴的山风林涛里,好像少了什幺……
警报!
山下古镇传来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停止了!从她所在的位置最多只能看到一段山坡下的公路,方向还和古镇不同。所以她不知道究竟是危险已经过去了,还是……
正想着,她一直密切注视的方向终于出现了人影。三个年轻男人先后奔来,地面的泥泞也没怎幺阻碍他们的脚步。
“阿盛!”她站直了身子,发现他们手上几乎没拿什幺东西。“你们搬完了?警报声没了,山下到底怎幺了?”
严盛朝她用力挥了一下手,几步就奔到了旧船边上爬上去:“萌萌呢?”
“还在里面,她很乖。”
严盛闻言点了一下头,弯腰把另外两人拽到船上:“水要上来了,小姑你去陪萌萌。”
“这幺快?”严晓娟的心揪了起来:“那聂桥老街呢?”
被问的人摇了摇头。
严晓娟一手捂住了嘴,扭头朝船舱走去。
“严盛,我们接下来就在这里等?”小胡子累得够呛,屁股往身后船舱上一怼,差点没把陈旧的木板撞碎。
“你们把这里堆着的东西整理一下,尽量保持平衡,看好船的重心……”严盛一手扶着舱房的钢铁框架,皱紧眉头打量整艘船,心里不断计较着。
这艘水泥船被弃置了很久,曾是他少时的“秘密基地”。但毕竟许多年未曾来过,很多都和他记忆里的不那幺一样。
灰白的水泥上爬满湿痕和青苔,下方曾用来架高船体的石头和木头桩子早就被压进了泥土里。靠着山壁的那侧经年累月被雨水冲刷,落下的泥土已经将船上的防水布压了一小半,甚至长出各种植物。
“这些搬到船舱里去,后半段太轻了。”小胡子没闲着,和彼此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青少年一起合力搬着东西。货仓里不少先前随便乱丢的箱子已经被他们放平,至少看起来不会一晃就到处乱撞。
“严叔!水!”柴崇铭指着船头对着的方向朝他喊。
正在看船舱顶部的严盛立刻转过头,果然看到下方的公路上已经漫上一层水花。只是由于正面承受水流的是山体向阳面,所以这个角度并不能看到浪头,只有速度极快的水流在不断上涨。
“我们、等它淹上来?”小胡子紧紧抓着一根船舱钢架:“这船真能浮起来?水泥啊!还在这里丢了那幺久,该不会直接沉……呸呸呸,童言无忌。”
“我们只能期待它能浮起来……来帮忙!把这些堆在顶上的土都弄下来!”他用力掀着防水布,顺手抄了一把满是铁锈的旧柴刀又砍又挖。
防水布上不厚的一层土几乎和山壁结为一体,肯定会对船的上浮产生妨碍。
小胡子也明白了过来,立刻过来帮忙。
“不用丢远,和山体分开就行!”好在之前下了太久的雨,这些泥土都已经湿软透了。只是那些盘根错节的植物根系有些麻烦。
严盛继续是每挖几下就去拽下面的防水布,再去注意下方马路上的水位。路面和护栏早就看不到了,下方一片黄色泥水不断从右往左奔流而去,仿佛山脚下那条很久以前就干涸的河流突然回了魂。
“动作快,水要上来了!”他再次狠狠一刀劈下去,泥里某根手腕粗的硬物应声而断。
“动了!”小胡子在后面拽了一把,防水布发出一声响,碎泥被抖得到处弹跳。
“哈……当心!”柴崇铭突然大叫,他们的头顶上几乎同时传来某种艰涩的闷响。他丢开手上的东西拉住严盛,狠狠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把。
一个巨大的黑影一边洒落泥水,一边从上面倒下来!
“卧槽!——”小胡子的视线瞬间被一大团绿色遮蔽,他眼看着那棵大树在他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砸下来、在山壁和舱顶上撞了几下,然后往地势较低的船头方向滚过去。
再往前一步……他刚才要是再往前一步,就被砸成肉饼了。
根上还裹着泥的树木继续往前滚,重重地砸在船首的甲板舱盖上,然后才滚出了船的范围——那力道大到整条船都仿佛跳了一下!
船舱里传来女性的叫声,然而小胡子最担心的暂时不是她们:“严盛!——”
“我……没事。”回应来的很快,严盛背靠着柴崇铭的小身板,两人一起跌倒在了水泥甲板上。船舷和舱房的高度落差使得大树并没有直接砸到他们,只是被翻滚而过的树叶糊了一脸。
“阿盛?”
“爸爸!”
“我没事,你们别出来!”脸上被树枝刮得生疼,严盛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边回答舱房里的两人边拉了柴崇铭一把。
亏得那棵树,他现在不担心船体被“粘”在山上了。
吞没公路的水流看起来和他们距离已不足十米,与山体接触的部分卷着浊浪,每一波都卷走石块、泥土和植被。他们周围的树林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稀疏,许多树木被水流连根拔起、卷入浪底。
水流以雷霆万钧之力不断冲击着山体,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脚底下与地震不同的“震动”。山坡边缘的泥土已经酥烂松散,就连他们身侧的这片陡峭山体都不断有泥土崩落下来,更别说植被——
方才倒下的那棵大树一路滚下山坡,船头前方的斜坡竟因此开阔了不少。船首微微朝下倾斜,正对着奔腾的浊流,中间这段平缓的坡度上卧着几棵被撞倒的树。
“严盛,这山不会在水上来前就垮了吧?山上不会有石头滚下来吧?还是泥石流?呸呸呸……”老天替他们中止了小胡子的乌鸦嘴,他说话的时候被山上落下的泥水浇了一脸。
“你们两个!用防水布把船遮上!”严盛拽过防水布上的一根绳索丢给柴崇铭。
“啊?”
“重点是货仓和舱房,全遮住!船舷上有系绳子的地方,扎紧了!”嘴上命令着,严盛纵身跳到货仓里抓住刚才搬东西时丢在里面的东西——一捆绳子。
他把绳子抓在手里估摸着长度,叠了两股就朝船头的缆绳柱上捆,捆牢了抓起另一头,手一扬朝着斜前方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树抛过去。那棵树长在比他肩膀还高一些的山坡上,看着很有压迫感。
一次没抛中,他费劲试了两次才绕过那棵树,而后转了一圈又把另一头也捆到了缆绳柱上。
大树下的泥土早就散了,树根有一大半都露在空气里。水流不断冲刷着土和树根,再落到船上。
严盛抹了一把脸抬起头——雨好像又下大了。
奔流的水面距离他们已不足五米,他甚至能看清水面卷起的小型漩涡。严盛再一次抡起了手中的柴刀,朝着那棵大树的树根狠狠抡了过去!
一刀、一刀、又一刀,暗色的树皮下露出白生生的木头茬子,头顶树冠不断抖动着洒落雨水,干涩的咔咔声围绕在他周围,他几乎听不到别的。
“严……严叔!”
在柴崇铭的叫声里,严盛往后退了一小步避开砸在他面前的一大团泥土碎石。被砍掉很多根系的大树发出了与之前掉下去那棵一样的声音,朝着他头上倾倒下来……
“严盛你疯了?!——”小胡子几乎是惨叫出来。
然而树干并没有砸下来,最后几条树根堪堪承受住它的重量,使得整棵树以一种诡异而危险的姿态斜生在山壁边上。
“啧。”严盛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那两人已经按照他说的把防水布栓好了。“抓紧了。”
“啊?”
攥紧了柴刀,不知何时磨破的掌心一阵刺痛。严盛朝着一根绷得很紧的树根狠狠砍下去!
“啊、啊啊啊啊!——”小胡子的放声大叫里,那棵树终于倒了下来!
树冠撞在了船舷边,树干险险擦过船首,朝斜坡下面滚去!
脚下船体猛地一颤,所有人只觉得身体随着惯性往后仰了一下。然而严盛预计中的事并没有发生,连着树干和缆绳柱的那根绳子绷得笔直,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沉重的船身居然拖住了大树滚落的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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