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薛瑞的儿子?!如果说卫昭的眸光只是透出不经意的不屑,那么卫崇荣,就是惊讶到无与伦比了。前世,他没见过薛简,但对薛简他爹薛瑞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
因为数年后的巫蛊之祸,薛瑞就是始作俑者,卫夙身边的游方道士是他推荐的,日后东宫的桐木偶人是他带人挖出的,就是卫明和元康公主全家身亡,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当然,卫崇荣回到大衍的时候,薛家已经被悔悟的皇帝族灭了,可这丝毫不妨碍他对薛瑞的鄙夷和痛恨,如今见到薛瑞的儿子,自然是恨屋及乌了。
卫崇荣知道的那些事尚未发生,卫昭显然无从知晓,不过薛瑞从七品县令爬到中书左侍郎的高位,并不是靠的自身本事过硬,而是阿谀奉承、进献方士,他能对他儿子有好脸色才是怪事。
卫昭不欲和薛简多言,直接问道:“如果我没听错,薛公子的同伴之前好像在说,我抢了你们的包间和花灯,能否把话说清楚?”
薛简从容一笑,沉声道:“公子,你听错了,舍弟与我说的,原不是这个,我们隔得有些距离,你可能听岔了……”
“是么?”卫昭挑眉,并不相信薛简的话,“既是如此,此事就到此为止,后会有期。”
薛简抱拳道:“公子慢走,在下就不送了。”他的语气和表情看上去,真的是非常恭敬。
昭阳侯府的马车就停在河边不远处,卫昭等人上了车,缓缓往侯府驶去。
君情揉揉额角,头痛道:“薛家此番举动,到底有何用意?”先是指责卫昭,再是矢口否认,完全没有逻辑可言,君情可不相信,薛简的弟弟是没看到他们,才会出言无状。
卫昭想了想,眼珠一转,便道:“我估计啊,抢包间的事是真的,回去问问蒙俊达就清楚了,抢花灯的事不好说,我都不知道那盏走马灯是谁送来的。只是……”
“只是什么?”君情抬眼看他,眼中写着些许好奇。
卫昭长出口气,叹道:“薛家的人站在背光之处,看不见我们也是正常的,我怀疑薛筱说话时,并未看到我们。”薛瑞有二子,长名薛简,次名薛筱。
“是不是太巧了?”君情仍然不大信,就算他们抢了薛家的包间和花灯好了,薛家在哪里抱怨不行,偏在他们背后,说来还被他们听到了,说是巧合实在是太勉强了。
卫昭撇撇嘴,苦笑道:“不管是不是,既然薛简把话否认了,我们就只能当他们是没看到,不然这事儿闹出来,挺丢人的。”
回到侯府,君情明显是累了,直接回房休息。卫昭却把蒙俊达传来,问他在摘星楼订包间的时候,是否和薛家的人起过冲突。
蒙俊达愣了愣,老老实实作答,他去得晚了,五楼四个包间全都订了出去,只有四楼还剩一间。他就想啊,他家王爷的身份何等尊贵,如何能够屈尊人下,便问杜老板,五楼包间是谁订的。
杜老板最是会看人眼色的,知道蒙俊达是秦王府长史,马上就告诉他了,有平郡王府,有永安王府,有宋国公府,还有薛侍郎家。蒙俊达就盘算上了,前面两家也是王府,先来后到他没话说,宋国公谢松是元康公主的大伯子,卫昭见了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他可不敢得罪,剩下就是薛侍郎了,出身不显,官位不高,他不让出包间该谁让,真是天助他也。
“蒙俊达,你真不是谁派来的卧底?”卫昭怒极反笑,顺手抓起桌上的果盘,朝着犹自得意笑着的蒙俊达砸了过去,苹果、桔子、梨子滚得满地都是。
他原以为,所谓的抢包间,是两家差不多同时去订,蒙俊达占着王府的身份赢了薛家。却不想,薛家早就订好了五楼的包间,是蒙俊达硬生生把人赶走的,不是给他拉仇恨是什么。
蒙俊达被劈头盖脸扑面而来的水果砸得睁不开眼,整个人都懵掉了,半晌方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告饶道:“王爷,下官对你忠心耿耿,若有异心,天打五雷轰,定不得好死……”
卫昭不想听他啰嗦,忙挥手道:“打住打住,你别说了,自个儿到少府领板子去,领完了再给薛侍郎家送一份礼过去,算是赔礼道歉,还有花灯的事,也要调查清楚,到底是谁送来的。”
“下官遵命。”见卫昭虽然罚他,可罚过以后还有任务交代给他,蒙俊达顿时明白,卫昭只是小惩大诫,没有要让自己走人的意思,于是欣然领命,起身就往外走。
卫昭无语摇头,赶紧把他叫住:“回来回来,大过节的,还是晚上,少府能有人等着给你打板子吗?天亮了再去罢。”
“是的,王爷。”蒙俊达停下脚步,回身抱拳行礼,随即退下。
蒙俊达离开后,卫崇荣扑过来问道:“爹爹,你怀疑蒙长史?”蒙俊达是少府出来的人,原来在诸冶监任职,虽不是卫昭亲自挑选,也是皇后指派的,不至于是奸细吧。
卫昭抱起卫崇荣,皱眉道:“用他当卧底,只会把自己坑了,此人空有小聪明,却是不堪大用,回头我得给他挪挪位置。”
卫崇荣明白了,卫昭不是不信任蒙俊达,而是瞧不上他的水平,只是他回京时日尚浅,身上也没实职,暂时组建不起自己的班底,只能凑合现有人手先用着,将来有了合适人选再行更换。
此时天色已晚,卫昭并不打算带着卫崇荣回王府,直接就在昭阳侯府住下了,反正君情在翻修房屋的时候,有专门给他收拾出一个院落来,留宿很方便的。
卫崇荣早些时候睡了一觉,此刻睡意全无,他侧躺在卫昭身旁,玩着他脖子上挂的玉璜问道:“爹爹,我们要在这里住几天?”他看得出来,卫昭没有明天就走的打算。
卫昭侧过身子,面对着他,轻笑道:“住到小弟弟生下来,可好?”姬辛和鹿鸣都在西城大营忙得脱不开身,他如何放心君情一个人留在府里,自然是要陪着他的。
卫崇荣点点头,对卫昭的说法毫无异议。父子两个在被窝里聊了许久的天,卫崇荣才沉沉睡去,卫昭搂着儿子,不多时也睡了。
子夜时分,有人来敲卫昭的房门,声音很急促,惊醒卫昭的同时,也吵醒了卫崇荣。
卫崇荣睁开眼,一脸的茫然,若不是急事,断不至于来敲卫昭的门,这是昭阳侯府,可不是秦王府。
卫昭披衣坐起,扬声唤道:“外面何人?有何事?”他睡觉不喜有人在屋里守夜,应门的事,也只能自己来做。
“启禀殿下,老奴是侯府的管家,有要事求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卫昭已经穿好衣服,便道:“福伯,你进来吧。”昭阳侯府的这位老管家,是照顾君临长大的人,卫昭对他一向都很客气。
福伯推门进来,首先把门关好,才从怀里掏出封信,走到卫昭面前呈上:“殿下,这是西城大营送来的急信,长宁王出事了,老奴不敢告诉侯爷,只能来禀报你了。”
卫昭接过信,匆匆看了,脸色变得铁青。福伯看了看他,忧虑道:“长宁王的亲兵说,他中毒不轻,可他们分不清敌友,不敢轻易保护王爷突围,可又怕拖得久了,他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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