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伸出手,一言不发地让冯洛焉替自己拆了绷带,手上已不再有痛感,他活动了一下手骨,摸索着捧起身前的饭碗,拿起筷子,低头送了口饭。
冯洛焉替他夹了些菜,温和道:“还好吃吗?”
男人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低头吃饭,不做声。
冯洛焉遗憾地想,以后再也不能喂他吃了,哎。每次给他喂饭,总有种亲近的感觉,好似他们天生就是这般亲密无间,相亲相爱。
不过都是错觉、错觉呀……冯洛焉瘪着嘴催眠自己。
“啊,对了,”冯洛焉突然道,“萧大哥,你说两人成亲,男方不要女方的嫁妆,可以么?”
男人停下筷子,问道:“你要嫁人?”
“啊?不是我啦,是阿棉,她要嫁给一个开药铺的男人,那个男人说不要她出嫁妆,我在想,这合适么?”
男人听冯洛焉唠叨过阿棉这人,思索道:“若他们都不介意,何妨呢?”
“我是怕没嫁妆,阿棉嫁过去会受婆婆的刁难。”冯洛焉又想起郑老爷子讲的一个叫做“恶婆婆与苦媳妇”的悲情故事。
男人嗤笑一声,道:“你想得倒是多,若是门第卑贱,受人鄙弃也是难免,这世道本就如此现实。”
冯洛焉忽然担忧起来,食难下咽,“哎,这可怎么办?还是替阿棉凑份嫁妆出来才是。”
“你怎么不考虑考虑自己,倒是围着别人想。”男人为他的烂好心抱不平。
冯洛焉无精打采地扒完最后几口饭,低落道:“我只是不希望阿棉嫁去过得不好,她从小没娘,在外野长的,要是不懂规矩惹恼了婆婆,怕是有苦头吃。”
他就是这么烂好心,因为他热爱小南村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好似冯洛焉的亲人,处处关心他,照顾他,令他无恙地长大成人。
这份恩情,怎是几句话就能报答的了的?
饭后,冯洛焉又捣了一份药汁,替换了清晨敷上去的那份,男人不适地抖动眉头,道:“我感觉……有些辛辣的痛。”
冯洛焉疑惑道:“会痛?”他翻查过男人的眼睛,发觉眼珠并没有任何受损,只是瞳仁上好似盖了层极薄的膜,不仔细看,很难发觉,这层膜散发着幽淡的白光。
这难道是种新的眼疾?冯洛焉不曾在书中发现过类似的描述,所以心生疑惑。
“我……再去查查药典,看看这些药是否有些问题,不过依我看,大概不会相克才对。”冯洛焉懊恼道,“嘿,我这脑子,应当再仔细些的!”
男人一把抓住冯洛焉覆在他眼上的手,隐忍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情绪,轻声道:“其实……我该说声……多谢。”
冯洛焉诧异地张张嘴。
“你我非亲非故,而你却这番劳心劳力医治我的眼睛……我不是个喜欢说谢谢的人,今天这句‘多谢’,仅此一次。”
男人有些不自然,犹豫地松开了他的手,冯洛焉可以感受到男人手心的温度,极烫极烫。
对于男人的坦白,好吧,变相的坦白,冯洛焉感觉很高兴,欣喜道:“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向你讨要一句‘多谢’,救人治病是大夫的本职,我娘在时,常与我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要是治好你的眼睛,你不再有轻生的念头,岂不是大好事一件?”
是么?男人脸色不是特别好看,锋利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14悸动英雄(1)
他好像生气了?
冯洛焉歪着脑袋疑惑地打量男人,实在猜不透自己哪句话惹到了他。他自认为已经把场面话说得很漂亮了,难道他不信?
好吧,或许是自己的行为太过火了,毕竟哪有大夫成天夜里往病患怀里钻的?这不是明摆着耍流氓嘛?冯洛焉自责地想,把自己的行为归类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存着不正当的心理,难怪男人对他一副想疏离却又无奈的模样。
“萧大哥……”冯洛焉干笑一声,“你身上的伤好得很快,看起来后日就可以拆带了。”
听着他充满期待的话语,男人更是不爽,这是催他赶紧养好伤走人的意思么?他躺在床上时,是谁总是用激将法留他?现在可好,一个劲儿地暗示他,伤好了,快走吧!若是这双眼能够看见,他早就负着伤也要拍屁股走人了。
“拆带那日,我需要沐浴。”心情糟糕的后果就是会提出无礼的要求。
“啊?沐浴?”冯洛焉目瞪口呆,“你是说,你要洗澡?”
男人眉峰一蹙,嘴角一横,“怎么?不行么?”
“呃……不,不是啦!”冯洛焉心下为难,但是嘴上说不出来,“好吧,我会替你烧水的。”
男人听他应下,想象她乖巧答应的模样,心里不免轻快了几分,勾一勾嘴角道:“那么,记得替我擦背。”
冯洛焉拉长脸,沮丧地想,他这不是救了个人,他这是养了位大爷吧?
“大爷,呃,不是,萧大哥,我想起来了,我有样东西要给你。”冯洛焉灵光一闪,立马起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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