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个珠宝古董字画倒也还罢了,只要花得起银子总不怕没处买去,倒是这盆兰花的色泽形状真真罕见,难为他们从哪里寻了来却又只随便放在这里做件普通摆设。”咋了咋舌,子宁忍不住回过头对着沈冰弦开始念叨,“沈大哥,我今儿个算是终于开始有点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个个都争着抢着想做皇帝了!”
“嗯。”走在后面的沈冰弦抬头看了他一眼,如往常般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简短的音节以示回应。
对这人大多数情况下不爱说废话的脾气性格早就习以为常,子宁此刻倒也不以为意,没想到他才刚回过头往前走了一步,身后却低低传来了句“我并不想做”。
“嗯?”子宁被这句突然冒出来的话说得一愣,停在屋子中间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人敢情是在说自己并不想像旁人那般想做皇帝。这话好不容易接上了前言却没了后语,子宁有心想问问沈冰弦到底是为什么不想做皇帝,然而说话的人却又已经闭了嘴,一声不吭地越过他走到黄檀圈椅边儿稳稳坐下。
看那样子就知道这主儿并没有想把话说明白的打算,在撬开沈大统领嘴巴一事上屡战屡败的子宁顿时便泄了气,撇了撇嘴没奈何地三两步跟了过去。即便猜不透沈冰弦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这句语气平平无奇的话却也让他觉得有些莫名的心安,或许是听闻经历了太多与皇位争夺有关的阴谋厮杀,下意识里他实在并不希望身边的人与这个腥风血雨的位置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两位请在此稍后片刻,随意用些点心茶水,萧将军处理完手头的军务便会立即前来此处。”为他们领路的兵士客客气气地奉上了朱漆茶盘,子宁点了点头,随手便打算将自己面前的那杯清茶拿来润润嗓子,没想到这手指刚伸出去还没摸到杯子的边呢,就被由斜里杀出的另一只手给拂弹了开去。
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沈冰弦,又仔细看了看两人面前一式一样的俩茶杯,一把捞了个空的叶子宁心中相当纳闷,“沈大哥,你是想喝我的这杯茶么?”可明明这两杯茶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区别啊!
沈冰弦摇摇头并不答话,只神情专注地盯着那茶杯与茶点去看,目光锐利地像要把那白瓷茶杯盯出个洞来似的,过片刻后方才摆了摆手对子宁淡淡道,“没事了,喝吧”。
子宁被他的怪异举止闹得心中一阵发毛,正待开口问个清楚时,门外却传来了了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位身材高大、浓须虬髯的老者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乍一眼看去,这人与他心心念念的萧大哥很有几成相似,只是面上的须发显得斑白了些,五官则更加凌厉,眉目中也多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争伐杀戮之气,看这情形,来者不用说必是萧云山的亲身父亲萧鼎无疑。
“义父”,素来惜字如金的沈冰弦不仅破天荒地主动开了口,瞧那架势甚至还打算要站起身向那人行个礼。
萧鼎见状,伸出手按住沈冰弦的肩膀道,“你有伤在身,好好坐着歇息便是。”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朝着子宁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接着便慨叹道,“这位想必就是子宁贤侄吧,你这孩子长得可真像你爹……可惜我与他相知相交数十载,临到末了竟不能送他走这最后一程!”
听到这番话,子宁的眼圈便有些发红,他从父亲出事那日起便咬牙苦撑,人前人后都不肯让自己有半分软弱的时候,然而萧鼎不是别人,在他的身上子宁仿佛可以同时见到自己的父亲与萧大哥两人的影子,于是这些关切问候轻轻松松地便将他辛苦筑起的沙坝防线打开了一个缺口,没半分犹豫地,他便将自己长久以来埋藏在心中的怀疑说出了口,“萧伯伯,我爹他多半是被赵隆那个昏君给害死的!”
“哦?”萧鼎的面色微微一变,沉声道,“难道行端兄竟不是像传言中一样是突发急病而亡,此事背后还另有蹊跷?”
子宁点点头,语气十分肯定,“我爹他的身体一向都很好,没有理由会突然一病不起,当时负责诊治的太医也说他的病状和突然宫中驾崩的老皇帝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断不会有如此的巧合!”
“如此说来,此事确实有些可疑,但行端兄身居相位,那赵隆何以会突然对他下此毒手呢?。”萧鼎望向子宁,眼中流露出的是几分明显的不解之意。
“我爹一直以来都被外人视作是太子党,也许是他觉得我爹会妨碍到他的夺位计划?”说到这里,子宁似乎也有一些犹豫,稍停了片刻后,他显得有些不太确定地补充了一句,“又或者,他知道我爹在暗地里援助你们起义的事情?”
“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了,是你父亲告诉你的?”萧鼎眼中闪烁着深沉的光芒,语调渐渐变得有些悠长。
然而子宁并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此刻他的脑海中满满的几乎都是与父亲相关的种种回忆,对于这个问题,他几乎是下意识般地便摇头予以了否定,“不,我爹生前从来没提起过这些,前朝的事情和起义军的那些事情还是后来沈大哥和顾大哥他们说起我才知道的。”
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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