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半掩的门里传出一阵咳嗽,这声音她听得太耳熟。
「主人!」当她被推进屋时,任风流正躺在地上,手脚上穿着铁链,对,是穿,而不是锁,因为有人把铁链从他手足的腕骨间穿了过去。
「你没事就好。」任风流费力笑了一声,又咳嗽起来,他被秦晚枫下令弄断手脚後,在这难以遮风的破屋中又受了伤寒。
白枣紧紧地抱了他的身子,连哭也不敢哭出声。
她想不明白,纵有天大的仇恨,那个曾经对主人笑得那麽温柔秦晚枫,那个曾经在主人怀中那麽幸福的秦晚枫怎麽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
「别哭。」任风流柔声劝慰白枣,反倒让对方哭得更汹涌,到最後干脆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啧,要是东皇知道我随便把他的事透露给你听,我便麻烦了。」白三一边面露难色,一边盯着林飞骋所带来的黄金。整整一托盘的金砖,白三的心里看得直开花。
林飞骋轻样着眉毛,把自己腰间挂的鸡血石放到了桌上,摆在白三面前:「再加一块千年鸡血石。」
昨晚他依白三之言,点了曾与秦晚枫有染的男倌,结果到头却被告知,和秦晚枫最熟的还是这燕归楼的老板白三,甚至,秦晚枫还请白三去东皇神宫住过几日。
被骗着付了男倌的钱,林飞骋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爱金银财宝的人。
白三口中轻歎一声,似乎仍在犹豫。
「好吧,这柄刀的刀鞘是纯金的,还镶嵌了宝石,流苏是雪蚕丝和五彩凤尾,你若告诉我东皇住在那里,我一并送你。」林飞骋又取下刀鞘。
白三盯着满桌子的黄金宝物看了看,又看了看林飞骋,忽然眉眼间一暗,带了几分忧愁。
林飞骋以为白三虽受了这诸多诱惑,却仍苦恼於是否要出卖秦晚枫,当下也不便再出言相劝。
「林兄,实不相瞒,我还差一件白狐裘袍……」
白狐裘袍,黄金刀鞘以及那块鸡血石坠子都给了白三。
如今的林飞骋身上的贵气几乎一下就散尽了。他拎着被牛皮草草裹起的刀,呵着气往城北去。
因为白三说,东皇神宫就在城北的东来湖旁。
雪又开始落了,林飞骋觉得很冷,他的手冻得发红,发丝上一片雪白。
没人会再把他和那个神秘高贵的西帝联系在一起,甚至连叫花子也懒得靠过来了。
瞎子,你答应我,要活着听我弹棉花。
林飞骋搓了搓手,目光变得更加坚定,迈开大步,出了北城门。
「他怎麽样了。」
秦晚枫一直睡到响午才起来,虽然此时的天色依旧一片阴沈,天空飘着雪。
他端着一盏温酒,刚送到唇边,便听属下禀报任风流病得厉害,白枣哭着让他们给药。
然而没有东皇这个主子的命令,任何人都不敢送药过去。
苏嫚站在一边,替饮完一杯的秦晚枫又倒了一杯。
「都是要死的人了,还要药做什麽。」秦晚枫浅浅抿了口气,忽然觉得胸中郁结,扔下酒盏起身便走到了栏杆边。天已经冷得几乎要把湖水结冰了。
苏嫚静静地看着秦晚枫的背影,不知为何,愁绪又上心头。
东来湖面上一片静谧,只偶尔掠过几只捕鱼的小鸟,扑腾着振翅而去。
湖边的树上,路上还有几排瓦房的顶上都满铺上了一片雪白。
林飞骋站在湖边,擦了擦汗。
看到这样的一片白,他自然而然地想到同样也是雪白一片的香雪海。
每当清风刮过时,无名白花的馨香便在空气中漂浮着,萦绕在人身边,久久不去。
在那里,林飞骋自问度过了他人生中最闲适安逸的一段时光,也让他第一次静下心来体会到这繁华世界之外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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