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几乎是同时转过头，阳曜看到那人时瞳孔一缩，已经有人低低地喊了一声：“帝君……”
阳曜与面前的男人有一面之缘，似乎在他被奉为“行走凶器”时，从来不苟言笑的青苍在这个人面前夸过自己。从来没有人提到男人的名字，看到他时只用“帝君”来称呼他。
刚才被欺负狠了的时弼可怜兮兮地爬到帝君脚边，指着阳曜：“他！这个东西居然威胁我们！帝君……”
而男人连看也没看时弼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御鸣，把这位的神籍除了吧。”
时弼当时的脸色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别说他，阳曜也惊了，瞪着眼看着帝君。
男人眉眼间不染尘世，近看更觉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外谪仙，那淡漠清高的目光和阳曜相交时，阳曜竟觉得对方逍遥于人世之外，似乎一眨眼间便会消失。
“难得我回来一趟，让我听些有趣的事吧……阳曜神君。”
那一瞬间，阳曜觉得有一双手掐住他的喉咙。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抬头。他的睫毛掀起，目光如同夕阳下的云霞般灼灼，无尽的魄力驱散了和帝君对视时的慌乱。
“我并不是让您来成全我跟睚眦的。”
这话一说完，周围人的目光全部都变了，帝君也挑了挑眉。
刚才又是拿天道作条件，又是释放神威，现在又说不要成全他们！
阳曜迎着帝君的目光，沉声说：“我跟睚眦，根本不需要你的成全。”
众神一片哗然。
帝君却似饶有兴致，他微微抬起手，示意阳曜继续说下去。
“所谓的天道，无非是上位神制定的规则。为了这个规则，搭进去了许多无辜的性命。离暗天君也因此堕入魔道，誓死要跟神族对抗到底……因为他知道，规则并不合理。这期间的几百年里，人界遭到了灭顶之灾。”
听完阳曜的话，帝君微微笑起来。
“不合理？你就没有想过，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原本拥有感情，而天道却不允许，这难道也是合理？我跟睚眦碍着谁了，连那种只会躲在阴影中的懦弱者也要对我说三道四？这是什么道理！”
帝君没有看他指着的时弼，语气平静，却多了几分威压：“让你不痛快，所以不合理？神族不可以开这个先例。”
阳曜看着他，额前冒出细细的冷汗。帝君并不好糊弄，况且……他完全无法探测到对方的神力。
众神看他沉默下去了，各自松了口气。帝君来了果然不同，阳曜一下大气都不敢出了，看来这事算是摆平了。
阳曜却忽然抬起头，缓缓说：“你们的决定是合理的。”
这次不仅是其他神祇，连着帝君也扬了一下眉。
刚才逼得全部神上蹿下跳，这下子居然变风变得这么快？阳曜是转性了？
果然阳曜缓了口气，又开口道：“合乎理性，却不合情理。”
“那你说，哪里不合情理了？”
“神从诞生起，就被告知这一生都是为了天下。”阳曜想起了他的大哥，又想到睚眦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抬起眼，直勾勾地看着帝君，“从来没有所谓的‘牺牲’，因为生命从一开始便不是属于自己的。只有当‘天’不需要的时候，神才有可能获得自由。”
帝君眼神微动，脸上仍是没有人可以触动的素雅清逸。
最后阳曜状似有些绝望了，他扫了眼面前出尘的男人，叹了口气：“上位神操纵了我的人生，我还要感恩戴德？帝君……你就非要将天道和神对立起来？难道上位神就不能拉下面子，说一句‘我错了’？”
大厅内鸦雀无声，众神中没有谁出来反驳他，只面面相觑，几乎连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不断在帝君和阳曜之间来回逡巡，阳曜低垂着眼睛，忍耐着，害怕自己会一个忍不住拔刀胁迫帝君。
但是对于睚眦，他总是多一些耐性。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阳曜攥紧了袖子下的手指，寒意慢慢爬上了他的后背。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帝君看，而男人思索了很久，只说：“你先回去，我需要时间考虑。”
阳曜没说话。
帝君看他不动，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会放了他。”
在场的人都知道指的是谁，阳曜皱起眉，警戒地看着帝君：“当真？”
“睚眦立功无数，没有道理将他关押在净化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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