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万俟禾烈来到西疆时,也只有在打油诗中,才可以听闻到这个名字。
万俟禾烈好些年没有在西疆吃过除粟米以外的东西,导致后来只要他一见着黄色的粒子、
小的食物,便胃里犯酸水,好不难受。
西疆的百姓为了祈求上天降雨,每年都举行人祭。轮流在村寨里选出刚降生的婴孩,然后将他放在祭坛上供奉给谁也没见过的上天。等万俟禾烈年纪大了一点,亲眼见到了那样残忍的祭祀方法后,他再也没能安稳地睡好一个觉。
好长一段时间里,只要他一闭眼就能看到:在空旷的白石堆砌的圆形祭场里,一个粉嫩的婴孩,被单独抛弃在当中。
他被祭司放在了一个半人高的台子上。
刚开始,还能听到那孩子母亲的嚎啕大哭,然后,大人的哭声渐消。再然后,是孩子的哭声,一遍遍回荡在寥无人烟的地方。
万俟禾烈听着听着,全身就冒出汗来。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在那个血染的皇宫里,他的母后冲着他大声叫嚷着。他听不清母后声音中发出的语义。他也回想不起最后见到父皇时父皇的容貌。一切都埋葬在了一片一片的哭泣声里,连同所有的悲喜、哀乐。
再后来,那婴孩的哭声也再没有了,万俟禾烈知道,那是死亡带走了那个新的生命。就好象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好不容易挣扎着降生到了世界,却又被无情地抛弃了。
好像,你的一切是那么的不重要,竟不值得有人来为你做一点点挽留。
时光飞逝,当万俟禾烈凭借蛊毒之术治疗好了西疆王墨哈的性命后,他被封为了西疆新一任的祭司。在他接过祭司饰物的一刻起,他便废除了“活人祭”。
当时,西疆上下都震惊异常,不去祈求上苍,那又能以怎样的方式来阻止灾害的来临?
就是那时,万俟禾烈上奏墨哈:“听闻淮南国青州府物产丰饶,何不就近取材,‘借来’一用?”
他只不过想要证明什么,想要抹去那个每天在他梦里出现的婴孩,那声声的哭泣。他固执地用这个自以为是的方法来告诉自己,等到那活祭消失,自己也就再也不是那个被迫逃离皇宫,无家可归的“皇子”。
“禾烈?禾烈?”
朱云的声音自耳畔向起,禾烈意识模糊地醒转过来。
“是不是昨晚朱大哥让禾烈太累了?怎的在马背上也能睡着?”朱云分明是在调笑,禾烈撅嘴不满地轻哼:“朱大哥就知道打趣我。”
他俩此刻正一同坐在马背上,万俟禾烈不能单独骑马,只能靠着朱云,共享一个坐骑。
今日早晨,墨哈刚走,乌力罕就下令邀请了朱云与万俟禾烈参加一年一度的燕赵国赛马盛典。两人对此可谓是兴致缺缺,但架不住是乌力罕的邀约,两人只能一脸无奈地赴会了。
朱云看万俟禾烈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本想着说些露骨的话让人那人有点精神。却哪知,万俟禾烈回了他一句之后,居然还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朱云有些担忧,道:“禾烈你怎么了?还在为前天晚上与夏候浅会面的一事忧心么?”
万俟禾烈摇摇头:“我相信朱大哥,又怎么会再烦忧那件事。禾烈只不过觉得靠朱大哥怀里太安逸,打个小盹而已,怎的?朱大哥不愿意?”
自从万俟禾烈眼瞎之后,朱云对他是万般地宠溺,几乎是要捧在手心上了,对他的心意哪敢有半分不乐意呢:“禾烈愿意靠,是朱大哥好福气。你就慢慢靠着,朱大哥稳稳地驾着马,让你好好睡觉。”
万俟禾烈弯着嘴笑了笑,复又向后倚靠在了朱云的胸膛处。他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话语在心内百转千回,冲到喉头的也不过三个字,但这三个字,还不是说的时候。
朱云,等到我万俟禾烈真真负了你的那天,我再对你说:“我爱你。”
【2】
燕赵国的赛马大赛今年选择在离乌力罕营帐几里开外的草场上举行。由此,一大清早,乌力罕便组织了人马,一行大大小小近千人,启程前往目的地。
仪仗队里,除了有官职的人员和亲属,其他人员或侍从一律只能步行。
所以,秦筝此时非常地想“杀人”!
先不说朱云那对“狗夫夫”在他身后默默唧唧,卿卿我我。就连夏候浅那个混帐东西,竟然也能当做燕赵国的坐上宾,被堂而皇之的邀请到了乌力罕的马车内。此刻,秦筝无奈地走在那马车的后面,只能从隐约的笑声里猜测马车内的情况。
木仁的声音、夏候浅的声音、乌力罕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传出来,但可恨的是,他秦筝一个字也听不清!
秦筝走得脚底发麻,头昏脑胀,还不停地被侍从队伍里的掌事“骚扰”。他已经第五十次听到掌事对他说“到了草场后要先去寻找水源,帮各位大人卸行李、安顿家属、备好粮食。。。”
他秦筝一秦楼的当家,竟沦落到被别人呼来喝去的地步,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更悲惨的是,他秦筝还不能说话。要不是当时他害怕自己言多必失,想出了这个装压哑巴的烂点子,他也不至于落到现在想找口水喝也无从询问的尴尬地步。
雪上加霜的是,朱云与万俟禾烈的亲密,让他秦筝心理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全都“噌噌噌”地往外冒。他想念栾宁仇,每当看到朱云在万俟禾烈耳旁说些旁人听不得的悄悄话时,秦筝心理都会异常地羡慕。
那是他不能企望,也无从争取的幸福。
秦筝使力摇晃着手臂,猛地摇着脑袋,奋力把这些让人分心的念头扼杀掉。他是来打听情报的,不是来伤春悲秋的。
前日朱云对他和夏候浅说的话,秦筝还记忆犹新。他得赶紧找到机会,将乌力罕要对抗淮南国的消息,传到京里去。这几日,木仁找他的次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勤,秦筝心理有些不安。但夏候浅每次都劝慰他“安心”,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一切都还在他的的掌控中。。。
他会顺利地完成这次的任务,然后回到淮南国,如果方便的话,他想再去趟青州,见见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他不会让他发现,他会悄悄地、远远地看上一眼。然后,再继续去过他秦筝该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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