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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我胃疼。”

以前二人嬉笑时知乎君曾多次调戏的要求他称自己男朋友，谢正衍出于矜持慎重，不愿使用这出格的称呼，但此刻他顾不得这么多了，像一只迷路的小狗，亟待被人捡回去，不管那人是谁。

知乎君很快发来语音，又亲昵又开心的慰问：“怎么啦？是不是工作太累？早叫你注意休息，这下知道疼了吧？”

谢正衍回复：“我还没吃晚饭呢，好饿~”

对方心疼嗔怪：“都这么晚了，你又不按时吃饭，胃病当然好不了啦。想吃什么？我给你叫外卖。”

谢正衍不假思索点菜：“糖醋排骨。”

“噫~那东西不好消化，胃疼的时候最好别吃，换其他的吧。”

“不，我就想吃那个，想吃得不得了。”

谢正衍自有他坚持的原因，而知乎君一向接纳他的任性，不消两回合便依从，说马上去网上下单，让他耐心等等。谢正衍目的达成，以想先眯一会儿为由丢开手机，曲臂为枕，数低矮天花板上的霉斑，那些深深浅浅的灰色成团成块混沌聚合，恰似烦恼难解难分，如何数得清楚？

他的内心也正处鸿蒙，黑白交叠，对错干戈。理性昭示着他的卑劣可耻，但对正忍受凄风寒雨的人来说，柔软的感性更适合做生火燃料，记得亦舒的小说人物有一句脍炙人口的台词：“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很多很多的钱。”

他一直觉得自己跟那个角色很像，自幼受够物质精神的双重穷苦，潜意识里一直蠢动着脱胎换命的热望。谢天谢地，他还没丢掉男人的自尊，做不到用身体去交换钱财，可是，如果能靠逢场作戏的谎话骗来很多很多的关爱，又凭什么不去做呢？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他这个情感饥民只知索爱救灾，无力思考道德议题。

吃过饭洗完澡，一天就算交代过去了，正要关掉WIFI，手机发出滴滴的扣扣提示音，一个比中指的简笔小人头像在APP上左右跳摆，上书两行字“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谢正衍苦笑回复：“阿茗，你能不能换个头像，真的看得人好尴尬啊。”

来访者名叫紫茗倾国，是圈里资历颇深，但一直郁郁不得志的老透明士大夫。谢正衍与她相交于微时，那时他是刚入圈的新白透，紫茗倾国也是个做了几部傻白甜剧依然没博出半点存在感的卢瑟，透明惜透明，小厮怜小二，同是跑堂货的两个人在一个剧组群里结识，拥有自来熟天赋的紫茗倾国很快赢得腼腆文静的谢正衍好感，热情洋溢的做起他的入圈向导，对其指点良多。

谢正衍刚配音时抱着自我修炼，有剧就配的心态自告奋勇的在网配大本营YS上应征过几十个透明剧组，因peafowl生日剧顺利出位后，又来者不拒的接了几十部不明身份的新人剧，试音交音反音忙得不亦乐乎。好几个月劳心劳力的折腾期过后，熬更守夜专门等在电脑前喜滋滋看成品最后发布，却因SC配置低端，剧贴无人问津，瞬间大浪淘沙无影无踪，那心情也是哔了狗。

幸好紫茗倾国及时替他把脉，说网配圈主打耽美剧，那些蚀穿裤裆也赚不来几声吆喝的BG剧断不可再接。另外，“宁当鸡头不做凤尾”那套吃不开，就时兴“大树底下下好乘凉，跟着大神有肉尝”，与其在狗不理的新人剧组当主役，不如多找一些闪卡剧跑龙套。红花还需绿叶衬，花旦离不开小青衣，那些大红CV粉丝多、担流量，给他们扎场子，总能在飙升的收听率里分一杯羹。

谢正衍根据她开出的药方迅速调整接剧策略。之后收到剧本，首先关注的不再是故事内容和人设，而是直截了当拉到卡司表，若全是名不见经传的透明，那么二话不说拖进回收站里按delete键。另一方面，他开始频繁的在一些有重量级SC撑场的剧里打酱油，接配大量台词简短的龙套、群杂，且态度认真一视同仁，每一句都力求展示个人声线特点，追求逼真演技。

小半年以后，他认真贯彻的接剧路线果然初见成效。第一，“哑笛无声”四字几乎每天都会在YS的新剧发布帖里亮相，达成了大宝天天见的眼熟效果；第二，不断和众多大咖同框献艺，一定程度上给旁观者造成某种“哑笛无声”圈内人缘不错，大大们喜欢带他玩的错觉；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则是，他这种乐于跑龙套，又对各种角色不挑不嫌的态度给许多老资历的士大夫留下不错的印象，加上交音快，耐PIA耐反，渐渐的，一些人脉广泛资源丰富的大牌士大夫便在开新坑时正儿八经将他列入重要协役、炮灰男三、乃至主役的备选名单中，直接提升了他在网配的身价。

这些当然都源于紫茗倾国的功劳，除却耳提面命教授混圈要领，她也是谢正衍成功傍上知乎君的幕后功臣，没她一笔一划一手一脚遥控指挥，他恐怕很难抱住这条大腿。为此紫茗倾国踌躇满志，日常勤加叮咛，让谢正衍千万别忘记她的好处。

今天她深夜联络的目的大概也在此列，由于谢正衍先吐糟了她的头像，她当场极其不满的驳斥：“早说过我要把这头像用到底，三更婊和狗贱人一天不倒台，我就一天不下架！”

她在文字后钉上十几把血淋淋的匕首，那两个她恨不得乱刀分尸的人，其一是当今中抓如日中天的顶级红受三更弦断，其二是他的内围士大夫狗尾巴草。

与紫茗倾国结交不久，谢正衍便从她那里听到这两个人的种种诡诈不堪的事迹，在她口中，三更弦断是狂妄自大鼻孔朝天又阴险腹黑毒辣奸狡，精于玩弄纵横之术的极品心机婊，狗尾巴草则是狠愎自负两面三刀擅抱大腿翻脸无情的咬人疯狗。悲惨的是，紫茗倾国曾真心实意拿这二人当朋友看待，无微不至奉献了自己的光和热，可这两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却不拿她当回事，用完就踢顺手插刀，还以各种卑劣手段施以残暴迫害，逼得她在圈里无法立足，不得不含冤吮泪砍号重来。

“我再次入圈的终极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搞死这两个忘恩负义的贱人，再去他俩的坟头浇大便！”

第5章 旧怨（2）

谢正衍对紫茗倾国的遭遇深表同情，但仍觉得她的愿望近乎痴人说梦。狗尾巴草还好说，三更弦断可是网配圈里枝繁叶茂的参天巨木，混圈以来谢正衍听过无数关于这位聚聚的传奇经历，知道他入圈七年，从小真空一步步升级打怪攀援直上，淋过腥风血雨，闯过狂涛恶浪，如今已然问鼎中抓成就霸业。试想以紫茗倾国的区区实力，要打垮这么一个千锤百炼的枭雄，岂非蜉蝣撼大树，自不量力？

当事人也似乎有此觉悟，所以紫茗倾国先前另辟蹊径，在靠做剧出头无望的情况下悄悄兼职剧评号，开了个名叫“小叶子扫文扫剧专用号”的小号，拉扯一群同为透明士大夫或成日里嘴痒无处治、空虚寂寞冷的小姐妹开始了一边指点江山一边吐糟掐架的剧评党生涯。因其言辞刻毒、定位清高，又善于灵活使用屎尿屁等激发人强烈感观的新奇字眼，不久就以黑红形式在圈内占据一席之地，借舆论之便对仇人发动零割碎剐的复仇攻略，目前虽暂无太大战果，但她坚信积毫成捆天道酬勤，总有一天能靠口水粪水淹死贱人报仇雪恨。

“小笛呀，听说乌白凤找你配《谎言》的主役受啦？”

紫茗倾国上完一通诅咒后进入正题，谢正衍正准备跟她分享这一喜讯，听她主动询问便高兴回复：“是呀，她前天发的邀剧邮件，听了我的试音以后，说就定我了。”

“太好了！乌白凤不仅是网配元老更是公认的造星专家，捧红了多少大牌CV呀，配她一部剧顶别人十部呢。这剧又是大红文改编，再佐以高配置，绝对是年度热门。你知道卡司阵容吗？快说来听听。”

“主役攻是有求必应，炮灰受是九鸢，后期是蟹柳炒饭，美工是Beast。”

“妈呀，居然是有求必应和九鸢，这卡司简直闪瞎眼！”

紫茗倾国连续刷出惊爆表情，莫怪她夸张，谢正衍刚看到CV名单时比她还诧喜，有求必应是当下网配风头最劲的攻音，门下拥趸十万，九鸢更是红破天际的受音班头，两大红人一齐上阵势必艹飞剧帖，到时他自会博一个“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

“看看看看，当初让你勾搭知乎君你还难为情，没他作保你怎么能顺利搞到这种好资源，到底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

见战友果然开始老生常谈的晒军功章，谢正衍笑嘻嘻称是，将往日的谢辞套入新句式衷心回馈给她，谁知紫茗倾国今天的功劳簿上又续写了新篇章，先神神秘秘问他：“小笛，知乎君虽然做了第一推手，但乌白凤启用你还另有原因，我是从她基友那儿打听来的，你知道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