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宇终于转过头看着他的哥哥,眼里有沉重的荒凉,他说:“哥,我亲爱的哥哥,你装够了没有?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带着那伪善的面具,你累不累啊?”
白安宇第一次对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白相宇僵在原地,突然无言以对。
白安宇尖锐的看着他继续道:“哥,你刚来的时候不过是个人皆可欺的私生子,你到底用了多少手段才终于成为白氏的继承人?用了多少心机才在贵族里和蓝场里建立了那么多的亲信?晟宇哥是怎样被你排挤出白氏,我又是被谁软禁在这牢笼里这么多年?!这些,我不说,难道就等于不知道么?”
白相宇震惊的望着他,眼里满是伤痕:“安宇……你认为这都是我的错么?”
白安宇又是冰冷的一笑,他说:“那不然呢?”
白相宇的眼睛迅速有水雾上袭,他急忙转身,然后匆匆离去。
白安宇缓和了目光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出了神。
然后,房门蓦然被人推开,一个面容清秀并且俊俏至极的男孩出现在门前,他笑起来,眉眼间透出醉人的光,只是他被女佣用轮椅推着,脸色比伤中的白安宇好不了多少。一样苍白。
白安宇侧过头,看到来人,激动的牵动了伤口,他惊诧道:“起凡!你怎么会在这?!”
起凡是同为贵族的金氏的少爷,也是白安宇从小的玩伴。
“起凡……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白安宇惊异的看着轮椅中的他,担心不已。
起凡伸手摸了摸后脑,然后笑了,说:“发生了很多事说来话长,不过不要紧,别担心。”
白安宇依旧放心不下,问他:“那为什么不在金氏好好养伤?”
可是起凡并没有给他回答,反而伸手握住了白安宇冰凉的手,问道:“安宇,不要那样伤相宇哥了,我在这里的这段时间,看清了很多东西,有些事情,不是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白安宇低下眼睛,轻声叹息道:“其实我明白,可是太多事情,我真的想不通。”
看向远处,窗外时而飘过几片树叶,屋子里不是一般的沉静,起凡又说:“安宇,你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吧……你逃跑之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安宇酸楚的一笑,然后点头,他问:“起凡呢?我怎么感觉你这段时间
过得不好?”
起凡没有再笑了,他回头认真的看着白安宇,眼里涌起一种白安宇读不懂的颜色,他说:“安宇,那时候,洛希哥和我说,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上那么一个人,成为自己永远也躲不过的劫数,韩英哥就是他的劫,那是宿命,他说的时候眼神很痛苦也很忧伤,只是那时我并不相信,可是现在我信了,那么你呢安宇?现在我说给你听,你相信吗?”
安宇先是一怔然后微微垂下眼角,他只是不愿让谁看见他眼里的动容,他回答道:“起凡,我相信,只是,我似乎逃不过这一劫了。”
起凡低头看着白安宇,那层让人无法读懂的色彩又浓重了些,他说:“安宇,你要好好的,路是你自己的,反正无论怎么样你都要走下去的,这样才不会让爱你的人受伤。”
起凡说着,脸色却越加苍白,一个女佣敲门进来,恭敬道:“起凡少爷,您该休息了吃药的时间到了。”
白安宇看见起凡惨白的脸色,担心又一次无法抑制,在女佣带走起凡之前,他拉住他的手,神色焦急:“起凡,到底什么事?你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要不要紧?”
起凡回头一笑,像盛放的阳光,他说:“比起我,你更让人担心吧,回头我再来看你,等着我啊。”然后就被女佣推着轮椅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些独自一人度过的日日夜夜,他仿佛看见了年少时的自己,兀自坐在窗边,静静的数着面前的阳光里浮游着的细小尘埃,眼里没有泪,却是比泪水更酸涩的光影,琉璃一样倒影着多少年沉淀在灵魂深处的寂寞天空。
那片天空下,没有土地,一片虚无,空旷的风,连绵的雨,白安宇从未走出过那个世界,他一个人观望,一个人在孤独中静默,从未想过能与谁并肩前行,想过逃离却从未看见过悲伤的尽头。
直到那个男孩,带着满身凛冽的阳光香气闯进了他的世界,白安宇才第一次感受到那种陌生却美好的温暖,然后雨停了,风住了,从此在他的世界不再只有寒冷寂静。
他想牵着他的手,站在他的身边,就再不会坠入无底的漩涡,他去相信了,他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原本的世界,他以为会找到光芒,终于放心微笑,可是那个人放开了他的手,留他自己一个人,徘徊在痛苦边缘,却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
白安宇拿出电话,盯着那里存着的,也是唯一的号码,眼睛被涌起的湿润模糊了视线。
他突然想起无数个安静的夜,自己停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像停泊在港湾的小船,风浪再大,黑夜再深,都与自己无关了。
心脏再一次疼痛起来,因为过往的美好都已经被加上“曾经”的定语,因为以往深信的诺言被流放到了知名不具的深渊。
苟活在夹缝中间,窒息和疼痛要将他碾碎,仇恨如同藤蔓蜿蜒进他的心房,开出了妖冶诡谲的花盘,有个声音,呢喃低语:憎恨吧,厌恶吧,让背叛你的人,用血去祭奠你的伤痕。
白安宇开始无止境的恐惧起来,他像是无法抑制那种黑暗情绪在他的身体里肆虐疯长,他仿佛觉得那仇恨的花盘就要渗进他身体的每个角落,他就快要堕落进一个永无天日的泥沼。
可是对白安宇来说,如果是沈炎风,无论如何,他也不愿去恨。
沈炎风离开了,背弃了诺言。
他想要一个理由,哪怕是谎言。
于是白安宇拿起电话,拨通那个号码。
炎风,给我一个理由就好,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都会相信,就算欺骗,也请演得逼真,求你救救我,不要让我拼了命逃离了孤独,又陷入了无底的仇恨,求你一定,不要让我如此悲惨。
屏住呼吸,冰凉的忙音尖锐刺耳,接通的瞬间,却传来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沙哑却别样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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