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难过,愤怒与慌张交织,他从未这样手足无措过。持着出了鞘的刀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光亮下,人们发现这个人的眼睛通红,嗜血似的可怖。
看着青色的人影在火光交错间,紧紧地攥着一个人的衣袖,身前站着举刀逼视着他的越小城,陶然听见自己的声音开口便沙哑不堪:“你骗我了?为什么?”青竹张嘴,只是口型,却是:“明哲保身。”
“呵呵,我果然是荒唐。”
“把那贼人给我拿下。”
那是陶然生平最为愤怒的一次杀戮,眼里都辨不出天色。直到那魏王举着箭射中他。“上次让你跑了,今日绝不姑息你。”眼见着又一箭在弦上,越小城却冲了过来举刀砍上陶然,刀刀逼得陶然直退,“走。”却是越小城低声说道。原来越小城已把陶然逼到了侧门前,见陶然尚在犹疑,一脚踹上陶然,直把他踹出了门外。反应过来,陶然便立时开始逃跑,身后只听越小城喊道:“刺客逃跑了,弟兄们快跟我追。”居然引着一行人向反方向跑了去。
最后,那夜逃出王府的只有陶然。
“那青竹呢?恨他吗?”傅燕问。
“被人背叛可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我初始以为是背叛,当真难受得不行,受了伤又昏迷不醒,幸得好心人救助,才逃脱一劫。半月后离开恩人家中才发现金陵县已尽是我的通缉令以及……王府之中死了禁脔的消息。”陶然越说越满目伤情。“其实像青竹那样机敏的人如果真要明哲保身,从初始便不会救我了罢。”
向来嘻皮赖脸的傅燕也是不忍的神情:“我想既然越小城救你,只可能说明是他的授意,那种状况逃生希望最大的便是你不是吗,激怒你,再救你。”
“可我却是后来才想明白的。我最终真的牵累了他啊。”叹息间,壶中酒尽,陶然瘫在了地上,雨后的湖上起了雾,再看不清对岸的竹林,傅燕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听月红楼姑娘唱的小调儿,拿起竹筷敲着酒杯兀自哼了起来。“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啊,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听着可有点儿悲凉啊。”陶然说道。傅燕唱着却没停。
离傅燕接了新差半月后,傅燕又上了翠色山。此次葫芦里却装满了酒。“来来,尝尝这宫廷里的御酒如何?”掸掸黑衣上的陶土,陶然装作副极吃惊的样子,“吹了什么风,可是头次见你带着酒来啊。”“呵,又调笑我呢。总吃喝你的,小弟我也觉得过意不去啊。”傅燕边笑边为陶然斟酒。推杯换盏间,陶然却发现傅燕饮酒间不再豪气干云,而是啜饮有余,“你有心事。”傅燕作势捏捏脸,“这就被看出来啦?”
“说与我听听,我许久都没听过你讲故事了。”放下酒杯,就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坐着。“我好像喝醉了,昨夜。”“哦?”陶然挑起了眉。
“好似真的醉了。还做了错事。”说罢,又转头看着陶然,眼睛笑成弯月,却不甚自在。“没丢了差事?”“那倒没有。”“其实此前你真没因酒误过事?”陶然生疑。“其实有一次,嗝……嘿嘿,你忘啦,就是你啊,若不是舍不得你酿的酒我早把你送牢里去了。”
“哈哈,倒也是。”
“御酒甚美,切莫贪杯。嗝……”傅燕边说边囫囵睡了过去。
“会饮会醉,才是能喝的人啊。”斟了酒,陶然继续喝着。
半日后,傅燕再上翠色山,陶然立在湖畔竹屋前却看见了两个身影,一个蓝袍傅燕,一个带刀锦衣。湖中活鱼犹自欢腾,跃起,落下,“噗通”,极沉稳的声音。
傅燕说:“有个人要见你。”越小城从傅燕身后走出,抱着个酒坛,眉目间沉稳许多,六年前的稚嫩已尽数褪去,“多年不见,陶然。”
三人围桌而坐,越小城盯着陶然,陶然盯着桌上的酒坛,傅燕来回看着二人,觉得憋闷。“你不是有话要跟陶然说吗?有话便说罢,我不打扰你们,我到外面去听。”摸摸鼻子便大摇大摆的在外面窗台上趴着。不过却正好打破了僵局,“我有些事要告诉你。”越小城说。
“……你说吧。”
“青竹死了。”
“六年前我就知道了。”
“我并不喜欢你,六年前不喜欢,现在更不喜欢。”
“我知道。”
“这壶酒是青竹临死前让我带给你的,他说是你帮他封在院儿里的,一定要给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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