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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觞咬咬嘴唇,颇为游移,“这是我温的小酒,有些话,我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资格和您说。若是您想听,我想今夜和您彻头彻尾地聊一聊,抛却过去的不愉快。若是您觉得我没有这个资格,我这就退下,当我没来找过您。”

暖觞语气来的真诚,南宫尚顿生兴趣。暖觞这模样他真没见过,愤怒的、恭顺的、冷漠的、有趣的,各色各样,就是没见过这麽真心实意的。不愉快的事儿,他们之间多了去了,他也没这麽自诩暖觞这家夥会关心他。那究竟是什麽事,让他肯抛却成见,如此诚恳?他放下手边的要件,退了周围的奴才,示意他说下去。

“主上,如若您不生气的话,我话就这麽说了。我觉得我和您是同一类人,虽然有些越俎之嫌,我请您听下去。”

“哦,怎麽说?”什麽‘同类人’,笑话吧!

“我和您是一样的,从小就是没有关爱长大的孩子。虽然你不爱听,我明白您的童年并不快乐。”

“逸风和你说的?他对你还真是掏心掏肺阿!”怎麽又扯到他童年的事儿上来,明知道这是他所不能触及的伤痛!

“这事儿您别怪他,我在无机阁这麽多年了,不说知道什麽,看总归也看多了。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失掉对亲情的信赖了,起码您曾经拥有过,我却什麽得不到。我知道以我的身份说这些恐是不妥,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偏巧我在您身上找到了我的影子。”

“你懂什麽!”南宫尚此生最厌恶的便是人在他面前提他那早已不当他是他父亲的男人,以及那段看似美好的童年。人最痛苦的不是得不到,最痛苦的是你得到了却偏偏不是永远。他操酒壶,灌了满满一盅,一杯下肚,酒入愁肠愁更愁。

暖觞叹了口气,不知什麽时候他染上了“自来熟”的毛病,就这麽径直的坐下。南宫尚扫了他一眼,也不介意,兀自借酒消愁去了。

“阁主还真是任性的小孩阿!”天晓得没喝酒的暖觞竟说出这麽大逆不道的话来,他咯咯地笑了下,也径自端起另一个酒盅,反正酒也是他拿来的,他哪有不能喝得道理!

“我从小就没有娘,或者说不知道自己的娘是谁。记事以来只有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偏偏不知道怎麽养活自己的老爹。我也就这麽有一顿没一顿的跟著这个老爹。本以为这样相依为命纵然苦也算亲情,一张卖身契彻底打碎了我的念想。亲情这东西其实挺廉价,没几个钱的赌债就可以换来。我打小被卖进无机阁当杂役,这麽多年下来了,早已麻木了,所以主上,选择忘记,才是对自己最大的宽恕。”

“忘记?”南宫尚泯了口酒问道。是吗?可如果他就是忘记不了呢?

“对,忘记,亲情,真他妈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暖觞哈哈大笑三声,一杯又一杯的酒入了肚肠,舌头开始打了结起来,一向文明的他,连市井的低俗之语也漫於口中。

“不值钱,哈哈,果真是不值钱啊,为了个破男人,一个抛下儿子什麽都不管,一个竟忍心就这麽走了,就算死,为什麽你不带著孩儿一起去阿,孩儿真的很痛苦……”南宫尚不满血丝的双眼显得通红无比,浸润著水渍,在十指间,流下泪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每每提到他挚爱的娘亲,他总忍不住流下心痛的泪水。

“既然都说了不值钱,哭什麽哭。”暖觞边把酒,边用另一只粗糙的大手,没大没小地拍拍南宫尚的肩,示以安慰。後者拂开他的手,朝他亦是哈哈大笑三声。“你还不是,眼睛和两桃子似的,丢人现眼。”说完两人便很没形象地继续大笑起来,好好放纵一回,既没有尊卑之分,也没有过去的种种不欢,有的只是同一种心情,同一份愁肠。

酒,你一杯,我一杯的,夜已很深了……

☆、章廿十九

章廿十九:

酒,这东西能助人,亦能害人。都说酒後误事,喝得老高的两人,四下里瞧著五人,便不分尊卑地躺倒在羊皮做的大毯子上,一杯接一杯地猜著拳。

眼前花糊的一片,南宫尚不顾身边是谁,模样什麽早已分不清了,伸手摸摸,软软的,有体温的。这点零星的温度带给他的,仿佛不再是他孤寂一人。唠叨了一晚童年不快的他,心冰凉得和身子一般,打焉似的,只想找个人靠。平时多麽强势的南宫尚,说到底只是个空有虚表的可怜虫罢了!

暖觞酒也喝得老高,身子热热的、酥酥的,不排斥别人的接触,特别温顺。都说男人要刷酒风,可这两人却特默契。南宫尚借著这份温暖,贴得严严实实,没几下儿,便像头受伤的野兽钻进了暖觞的好怀里,手里还一个劲地撕扯著,露出哀怨忧伤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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