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号着他的脉,皱起了眉,说道:“姑娘中毒不浅啊,而且这毒还不是一天来的,看来是人故意为之,姑娘是有什么仇人么?这毒要快点治了,若不治姑娘性命难保啊!”
听他说了这么多,她“扑哧”笑了出来,抽回手说道:“我看你蛮好玩的,就不追究你什么了,大门在那边,你走吧!”
他一下子急了,说道:“姑娘你真不信么,我说的可是真的啊!”
她瞪了眼,冷声道:“你还不走就不怕这里的人把你乱棒打死?”
他见再多留也没用处,便一拱手说道:“顾某就先告辞了!”说完转身走了,忽然碰着人,连忙躲到一边去。
她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第一次开怀地大笑出来。
顾某?她心里想着,他姓顾?
半个月后,她感了风寒,几日不见好,生意也没有办法做,老鸨急了,连忙请来大夫,那大夫是个生面孔,给她号脉的时候脸色一变,等老鸨离开了,那大夫凑在她耳边说道:“姑娘中毒深,怎么都没有用药的?”
她脸色一白,原来那人说的是真的。
她暗地里花钱买药,对每日老鸨送来的“滋补汤”也谨慎了多了,若是她人看着就喝两口做做样子,人不在就直接倒掉。
可是她不过是人赚钱的工具,一晚多少多少钱她一分也得不到,只能靠典当饰品换药吃。那大夫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看她是烟花女子,每次号脉时都不怀好意,她心中更加凄凉,她忍辱受屈这么长时间,都不能保得自己人身周全。
忽然想起那个“顾某”,心中不禁悔恨起来,若是那天信了他,自己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可就算是相信了他又能怎样?
仅一面之缘,她又怎么能确定他是正人君子而不像他人般怀着各种心思接近她?
她看着铜镜中自己化上了精致妆容的脸,叹息,不就是这么张脸,不就是这么双眼,她又不是非得要这么个面容,倾国倾城?还不是连自己都保不周全?
她默默收了跟白绫,想着,要是哪天真的心死如灰,她就拿这白绫了了这一生。
反正又没有什么牵挂。死了倒还干净。
直到有一日,她被人欺辱,又想到自己的父母乡亲不知身首何处,真的心如死灰,夜深人静的时候,挂上了白绫,摇摇晃晃地站上了椅子,忽然一阵劲风,白绫撕落,她一惊,摔倒在地上,忽地就听见头顶一个声音:“姑娘这是何必!”
她瞪大了眼睛,这声音明明就是那个“顾公子”!
这“顾公子”单字白,是个药师,懂得治毒,一摸絮伶的脉象,一惊:“姑娘这几天都吃了什么?”
絮伶一怔,把这几天从大夫那儿吃的药都告诉了顾白。
顾白一听脸色一白,大骂:“那大夫真的会治毒么!这都给你吃的什么药!没能减轻反而加重了!”
絮伶脸色更白,愣怔了许久才问道:“顾公子可有什么办法?”
接下来几日,顾白就留下给絮伶调药。
但每当絮伶问起自己是什么毒的时候,顾白总是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直到有一次被逼急了,才肯说道:“我说了你别生气,这个是妓院里常见的药,让女人吃了,可以情欲不止,不过这对妓女本身是有很大伤害的,很多就是死在床上的……”
顾白说着这话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絮伶的表情,见她脸色暗淡下去,他的心也跟着一疼。
他立马转了话锋道:“不过你体内的毒我已经帮你清了,你不必担心的……”
“你是不是觉得妓女很脏?”絮伶打断他的话说道,顾白一下子怔住了,絮伶低下了头声音小小地:“你们是不是觉得风尘女子就只是供人玩乐的?拿钱买了,过了时间就丢了?”
顾白愣愣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絮伶看见他沉默了,苦笑道:“是的吧,可你们又有谁知道呢,风尘女子也有她的悲哀,她们每日卖笑,不过是想让自己过得好点儿,若不是家乡饥荒,我又怎么会随着父母外出乞讨,又怎么会饿晕在妓院门口,又怎么会被戴上头牌供人评论?到底,还是天意弄人啊!”
顾白看着她,她低着头,但还是能看清她眼中的泪花,他干笑一声,说:“你不知道吧,其实我命不长了。”
絮伶一惊,抬起头来。
顾白继续说:“我中的毒,我自己都不能解,只能等死,我外出这么多年,本想行医江湖,哪知道自己却中了毒,什么行医江湖,怕被妻子知道还不敢回去,她是个好人,我不想她被我牵绊,她该有个比我更好的夫君。所以我一直在尘世漂泊,若是我死了,他们知道了消息还以为我是救病治人而死……”
絮伶看着他,许久说道:“我帮你吧。”
顾白一惊:“你怎么帮?”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想要一个女人放弃,就要让她死心。
六个月后,絮伶挺着肚子让那个女人死了心,转身后,她感到她身边的顾白在颤抖,她小声道:“别回头,一回头就全部失败了。”
一年后,顾白去世,那时他已经打听到他的妻子已经携着孩子投奔了另一个人家,生活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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