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徐医生的办公室,霍漱清走道楼道的尽头,跟冯继海要了一支烟,静静站在窗户边点燃了。
烟雾在眼前缭绕着,窗外是一派肃杀的冬日景象。
他到底该怎么做?难道要把一切希望放在那个年轻的心理医生身上吗?
返回病房,苏凡又睡着了。
因为她的身体太过虚弱,医生叮嘱罗文茵不要让孩子在她身边待太长时间,探视的时间也要限制,否则回严重影响她的康复。
只不过,现在她醒了,一切正常的康复计划就可以进行了。
霍漱清坐在床边,翻阅着带回来的几本报告。
张阿姨回家去准备晚饭了,霍漱清来了,她就赶紧要做一点给霍漱清,客厅里现在就冯继海一个人在那里。
夜色,爬上了天空。
苏凡睁开眼,眼里却是床头微弱的灯光,还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已经闭上眼睛的霍漱清,他的手里还放着他没有看完的材料。
眼里,模糊了。
妈妈告诉她,在昏迷的这半年里,霍漱清每天都住在病房里,她的病床边摆着一张折叠床,晚上霍漱清来了就打开,早上他走了就收了,他一个人在那张折叠床上睡了半年。每天晚上,不管有多晚,他都会回来,陪着她说会儿话就睡了,第二天天一亮就离开医院去上班,就这么过了半年。
他那么高的个子,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怎么能在一张折叠床上睡半年?尽管她不知道那是一张怎么样的折叠床,可是想想也舒服不到哪里去啊!可霍漱清--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忘记这样一个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苏凡的心里,突然深深自责起来,突然觉得不能原谅自己,只为了她忘了他这件事。
视线模糊了起来,她好想伸手去摸摸他那不能舒展的眉头,想去握住他的手,就像他捧着她的手一样,可是,她不能,她做不到,她没有力量。
好恨啊,好恨这样的自己,恨这样没用的自己!
可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不能动?为什么--
怎么都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手指,用力抬了起来,慢慢的,可是,即便是动一根手指,都感觉要动用全身的力气。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已经开始出汗了。
一点点的,手腕要朝着床边移动。头发里全是汗,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感觉自己已经把手移动到床边了,可是一看,依旧好像在原地没有动一样。
好恨自己啊!泪水从眼里涌了出来。
低声的啜泣声,让霍漱清猛地惊醒了。
睁开眼的瞬间,他愣住了,可是很快的,他就反应过来了,这啜泣声不是来自别人,而是她。
“丫头,丫头,怎么了?”他赶紧扑到她身边,擦着她的泪,担忧地问,“是不是哪里疼?是不是不舒服?”
可是她只是哭着摇头。
“乖,乖,不哭了,不哭了。”他抱着她,喃喃道。
他越是这样说,她的泪就越是没有办法止住。
为什么她会忘记他?她怎么可以忘了他啊?
“嘘,嘘,乖宝贝,不哭了啊,听我说,好吗?别哭了。”他擦着她的泪,哄着她道。
她努力克制着泪水,望着他点头。
他擦着她的眼泪,认真地注视着她的脸庞。
“我知道你现在很清醒,所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想要我做什么,你现在就和我说,我会努力去做。”霍漱清道,苏凡点头。
“丫头,我知道他们都在和你说我们的关系,说我们过去的一些事,我也知道你忘记了那些,你忘记了我,我是很难过,可是,丫头,我不会逼你接受我,不会逼着你像过去一样的爱我--”他的每一个字都那么认真,那么深情,即便是她不记得自己和他的过去,现在听他这么说,也不得不会被他感动。
感动是感动,可是她总觉得他这是在对过去的那个她说,而不是现在的这个她。
“我,很爱你吗?”她打断他的话,问。
霍漱清不禁笑了,道:“一般来说,问这种话的时候,提问题的人是不爱被问的人的。”
苏凡不禁有点尴尬,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却摇头,道:“那三年你一个人在榕城,受了那么苦,还带着一个孩子--”他说着,顿了下,静静注视着她的双眸。
“小飞和我说过,你生了念卿之后,出院了一个人住在连空调都没有的房子里,冷冰冰的--”他说着,鼻子里好像有什么液体一样塞住,脸上却依旧是她曾经熟悉的温暖的宠溺的笑容,“丫头,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都会陪着你,过去你为我受了那么多苦,现在,以后,我会用我生命的所有时间来补偿。所以,我会给你时间,我会陪着你想起以前的一切,陪你变成过去那个爱哭爱笑,很聒噪的苏凡!”
苏凡挤出一丝笑,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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