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忽地一声惊呼,还未等唐翎反应过来,一阵浓烈得让人作呕的香气直冲他眼鼻,唐翎怎会不知□□迷药,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刚想直接把身前这人掐死,手却抖得连力气都聚不起来。黄衣从他无力的臂弯里脱开身,捂住口鼻往后退了几步,唐翎只觉腿上一阵抽搐,一下便软了下去。
☆、【2】
裴清之走进昏暗的武堂侧屋,男子被手铐绑在一侧的铁柱上,除了额头雪白的绷带,其余部分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男子零散的长发从发冠里垂落出来,被汗水濡湿贴着两颊。听到有脚步声传来,那男子抬起头,失去了面具的遮掩,难得同时□□在空气中的双眼茫然地望着裴清之。裴清之叹了口气,这人看上去还很年轻,约莫也就十来岁的样子,却有极高的耐药性,吸入了他特意配的软骨香,竟然没有昏睡过去,只是失去力气瘫倒在地。
先前给他检查身体,发现他的伤口多得吓人,左腿上有一道更是深可见骨,幸好事前做了包扎处理,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可能是昨日打斗时牵动了正在生长的皮肉,如今又开始有些往外渗着血,似乎还有一些脓水流出。
到底是医者仁心,虽然这人事前还想杀他朋友,裴清之这会儿看他一身伤残,还是带足了药来探望他。裴清之艰难地卷起他的裤腿,看到不断流脓的深长伤口,他皱了皱眉,细致地为他做清洗。男子一直盯着他的动作,既不吭声,也不反抗,只是清洗的时候兴许是刺激到了里头的皮肉,他稍微瑟缩了一下。
“弄疼你了?”
那男子抿着唇,却不点头也不摇头,神色仍旧十分茫然,像是听不懂他的话,只是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在裴清之身上打着转。
裴清之看到这模样,不禁有些怜悯。只是不知道这人是不是个哑巴,听说一直问他话他都不答,要真是个哑巴,也不知道是为了培养成杀手而毒哑的,还是因为是哑巴而被选作杀手来培养,但无论哪一种,都实在可怜。裴清之如是想,手下动作便更是温柔,待他缠好绷带,将那被血染污的裤腿放下:“……你身上的伤口我昨日已经帮你处理过了,明日我再给你换点药,约莫慢慢就能好……”
男子看见裴清之的手离开他的身体,便又将头垂下,高束的长发贴着汗涔涔的后颈,竟特别像一只颓唐的大猫。汗水从发间滚出,打湿了额上的绷带,估摸着是沾到了前额的伤口,裴清之听到一声细微的吸气声传来。
“先发大慈恻隐之心,愿普救众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皆如至亲之想,见彼苦恼,若己有之……”裴清之不辞辛苦端来一盆温水时,想起万花的入门誓言,如今已然没有当时的豪情,只暗自鄙夷自己这莫名泛滥的同情心。
唐翎感觉到那个人出去了又进来,附带着哗啦啦的水声。他看着那个朦朦胧胧的色块,还没想明白水声的由来,便感觉到一块湿漉漉的布往自己脸上靠。杀手的本能促使唐翎瞬间有些排斥那块湿布,他立刻把头往后仰,尽最大限度远离未知的异物。“别担心,不是药水,就是普通的温水。给你擦一下脸上的汗,别沾到伤口弄到感染。”那人温柔的嗓音又在他面前响起。唐翎有些迟疑地嗅了嗅,将信将疑地不再过多动弹。
对方见状,当真只是帮他擦脸。湿布的温度不冷不烫,那人的力道也很轻,轻得令唐翎不由得一愣。他不过是个囚徒,倘若是因为不能让他死在这里而替他疗伤,这个理由他还能接受,但论到洗脸这份厚待,他是当真觉得莫名其妙,又受宠若惊。这个人的温柔唐翎不太懂,却不想舍了这份难得的温暖,他仰起脸,不动声色、一寸一寸地拉近彼此的距离,像是常年冻僵的旅人靠近着突如其来篝火,难耐诱惑却又患得患失。
“你看上去年纪应该不大吧?有十六了么?”那人顺便托起他的下巴,沾了水替他擦去脖子上黏糊糊的汗。
……也许有十七了。唐翎心想,杀手何须知道那么多身外之事,就连他自己对于年龄都已经全无概念,这人却煞有其事地询问起来。
“我在成都也认识几名大约你这年纪的孩子,十七八岁总觉得应该活得肆意一些。”唐翎听到布落入水中的声音,然后模糊看到对方更贴近自己,解开他的发冠,将零散的长发从两颊边上撩起,重新为他高束马尾。
如果不是眼前这一层经年累月散不去的雾,唐翎也许能看清对方的模样。他听着他的语气,感受着他不经意间指腹擦过皮肤的温度,却只能独自描摹他想象中的容颜。
☆、【3】
“你爱吃不吃!”直到第二天傍晚用过晚饭,裴清之才想起昨日承诺的换药一事,他背着药箱正想进门,便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呵斥,和送饭的小厮装个满怀。
“怎么了……”
“那唐门都绝食两天了,我好心喂他吃东西还瞪人!”
“绝食?”
“要不是看在少爷的面子上,这种干尽伤天害理的货路,就应该扔着自生自灭!也就裴大夫你人好,换我就弄几副好家伙伺候他!……”那小厮显然是受了不少气,还想絮絮叨叨好一轮抱怨,一抬头见裴清之脸上不快,讪讪地赔了笑,想找藉口溜之大吉。
裴清之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食盒,淡淡道:“这人不能死在这儿,不然会给你家少爷惹更大的麻烦。你把东西给我吧,我去劝他一劝。”
那小厮知道裴大夫是少爷的坐上宾,见他都发了话,便只好恭敬地将食盒递到裴清之手里。
落在旁人眼里,那唐门的确是有些阴阳怪气,但裴清之体谅他不能言语的痛楚,而且他总是一副茫茫然不知所措的神色,令裴清之想起某些关于如何培养杀手的流言蜚语。
裴清之也不明白,只要一想到关于那人的事情,自己便愈发出神,竟连手下轻重都没留意,按在那人伤口上的手不自觉地随着感情而重了力道。
“唔……”药本身就带有一些刺激性,伤口又恰好在心脏的位置,唐门便轻轻地发出一声波澜不惊的喉音。裴清之打了个激灵,连忙拨下过多的药粉,他一抬头,正好对上唐门的脸,唐门异常沉重的呼吸洋洋洒洒地全落在他鼻间。
再看便觉得真不对劲,自己的手摩挲的地方,神经脉络敏感得很。近距离地看着唐门那张又茫然又有些微红的脸,裴清之突然意识到自己简直在勾引良家少年!这样不好,这样不好。他飞快地重新绑上干净绷带,假装风平浪静地把手拢入袖中。
“听说你想绝食?”裴清之替他穿好衣裳,便把那卖相极差的饭菜端了出来。“我救治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再作践自己。何苦为了眼前困局,就放弃所有机会……”他拨了拨碗里没点荤味的干巴巴的饭,心道这样的饭菜也难怪让别人想绝食。他挑出几块还有点油光的瓜片,夹到唐门嘴边,“这饭菜是不怎么能入口,但好歹吃一点,”他见唐门呆若木鸡,又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瞧,皱了皱眉,开口又劝道:“你不吃不喝,过几天身体就虚了,伤口很难愈合的。”好歹我也替你敷药缝针,你得体谅体谅我的劳苦。裴清之如是想。
男子听到他的话,抬起头半眯了眯眼,似乎努力想将焦点聚拢。裴清之觉得这人的眸子总是一副失焦的样子,正有些疑惑是否是眼疾的情况,那男子忽然一言不发、像一只猛兽似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竟要扑到他的身上!裴清之吓得连忙往后退,一不小心就被自己慌乱的脚步给绊倒在地上,碗筷没摔,但饭菜却洒了一身。幸好那男子手脚都被铁链捆住,只扑不到半尺便被拽得重重摔在地上,他似乎还不甘心,卯足了劲儿扯着铁链想往前爬,铁链被他扯得铛铛作响,吓得裴清之腿都有些软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收拾扔在一旁的药箱,一把胡乱地抱起便往外跑,只余下一道又一道的铛铛声在狭小的侧屋内不绝回响。
唐翎等了大夫一日,都不见有辨认得出的人影靠近,只有那些不长眼的小虫子朝自己大吼大叫。他望着自己西斜的影子发呆,约莫那大夫是不会来的了。
可惜他算错了。却算错得高高兴兴。
那人不但来了,还带着耐心与情愿而来。他解开他的前襟给他治胸口那处糜烂的旧伤。唐翎不是很懂,只觉得被他按得又痛又痒,那股子痛痒入了心,入了脑,竟然让他有些呼吸不顺,像是濒临溺亡那般。
最后竟逼得他发出了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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