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阜盍原本的兴致都消散了,许久没有感觉到的心疼的感觉,似乎一瞬间回来了。
躬身将来迟抱起来,极为轻柔地低头在来迟的眼角吻掉那一滴眼泪,露出一个苦笑:“本王,不能再留你了。”
或许是上一次的风寒没好透,第二日,来迟便又发起热来,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只喊疼,就这样昏昏沉沉睡了两日才清醒一些。
为来迟治伤的是瘸儿爷,不过现在他已经恢复了本名叫何远山。
来迟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使命,但是眼见着来迟如今连眼底都是冷色,倒是真的于心不忍。
“哼,瘸儿爷你真的老了,上个药手都在抖呢。”来迟看着掌心那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却不觉得疼,反而极为庆幸。最后的记忆模模糊糊,自己应该是昏过去了,最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至少可以确定义王并没有真的动自己。
“来迟……。”
“我还没死呢,何必摆出这幅哭丧的脸来。”来迟侧过头,趴在床上盯着瘸儿爷继续尖刻笑道:“何况,即便是我死了,也是我那血亲的皇叔来给我哭丧,还轮不到你呢!”
听到这里,瘸儿爷楞了良久,才叹气问:“看来,你都知道了。”
“哼。知道了又如何,我何时有得选?”顿了一下,见瘸儿爷低着头脸色难看,来迟突然又换了甜甜的笑脸盯着瘸儿爷问:“瘸儿爷,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当初你是因为什么事儿背叛了义王的?”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才遇到了你这个骗我十几年的人而已。”来迟无所谓笑笑,见瘸儿爷脸色有点动摇,便继续道:“当然,你也可以不说或者随便编个理由敷衍我,毕竟你对我说过那么多谎话,不差这一个。”
原本还有迟疑,但是想到接下来来迟将要面对的命运,瘸儿爷还是于心不忍,坦白了当初的缘由。
阜盍生母纳兰素,原是先帝太傅的小女儿,她娘虽是太傅的二夫人,却是药王谷谷主白润生的亲妹妹,因为医术高超颇受太傅宠爱。只可惜纳兰素自小体弱,便被送来药王谷静养调理,可以说是被药王谷谷主白润生带大的。
纳兰素自小医术天赋极高,又尽得白润生真传,虽然医术极高却为人谦虚,在谷里众弟子中口碑极佳,即便后来搬回太傅府住,也常常回来药王谷小住。
何远山家世代原是宫里的御医,可他听闻药王谷医术卓绝,便硬是离家拜在白润生门下学习医术,药王谷年亲弟子每年都会有艺术比试,新入的何远山对自己的医术颇为自负,和药王谷众弟子比试医术都胜了,更是心高气傲起来。
比试失败的弟子们不服气,便说何远山医术比起在纳兰素差远了去,何远山见众弟子认为自己比不过一个女子,心中甚是不服,暗下决心要和纳兰素比试医术。
当时纳兰素被先帝看中,极尽恩宠,先帝怜惜她自小习惯了药王谷自由自在的日子,并未强求她入宫,对其言行也从不严苛要求,也默许了纳兰素常常来往于药王谷。
何远山便每次都借着纳兰素来药王谷小住的时候要求比试医术,可不管如何请求,却次次都被纳兰素婉拒,便认定纳兰素是瞧不起自己,日久生怨起了执念。
后来纳兰素有了生孕,何远山思量着,不管纳兰素如何冷淡,若是事关自己的孩子,定是会用尽全力。
所以用尽心思配了一副奇药下入纳兰素茶水中,这药不会伤到胎儿,却会让胎儿先天不足,导致发育迟缓,便是十三四岁了还如七八岁孩童一般。
当时何远山只是想着,如果纳兰素可以解这药,便是她医术更高一筹,若是不能,便是自己医术更高一筹,终是有个胜负。
可事情被发现之后,先帝震怒,誓要揪出对皇子下毒的凶手诛九族。何远山惴惴不安,却不料此时纳兰素以此毒并非无解又未伤到阜盍性命为由,百般恳求先帝不追究此事,好在后来阜盍的毒解了,此时便被刻意掩盖无人再提了。
虽然先帝因纳兰素恳求,没有诛灭何远山九族,但是仍是心中愤恨,派人断了瘸儿爷一条腿以示惩戒,也是那时起何远山成了瘸儿爷,自愿成了太傅府的一名下奴,一直跟随阜盍左右。
皇家的事情总是错综复杂,说起来比起说书类容更是曲折,只是瘸儿爷并不知道,趴在床上似乎是漫不经心听自己讲述的来迟,嘴角冷冷勾起,慢慢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来。
话说这边来迟已经开始暗暗盘算,那边阜盍忙着准备狸猫换太子的事,对于自己那晚的失态阜盍也觉得不舒服,倒也没有再来对来迟如何。
好在来迟身体底子好,加之瘸儿爷本身医术很是高明,细心炖了药和补品按时吃着,又过了两日来迟便大好了。
那日正起了,见丫鬟端上来的衣衫里,亵衣是鹅黄色的,又用金线细密地以回行龙纹缝了衣边。袍子是上好的白色织花云锦,一旁腰带上面绣着麒麟和祥云的花纹,镶着墨绿的猫眼石,其他衣物也皆是上好的货色。
且不论衣物上好,这颜色和花纹样式都是皇宫里的人才能用的,此刻端来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来迟也没说什么,懒懒地让丫鬟更了衣,在铜镜里便见了一个气质雍华的翩翩公子,哪里还有半分那胭脂河畔汲水的下奴的影子,心里暗想人靠衣装果真是有道理的。
“这衣裳,果然适合你。”阜盍见来迟出来,忍不住笑着赞了一句。
“王爷赏的东西,哪有不适合的。”来迟笑着走到阜盍面前,拱手正正经经行了一个礼:“差点忘了,现在应该叫您皇叔才是。”
“你这嘴巴,好话让你说出来也硌地慌。”招了招手让婢女端来一个瓷碗,伸手拿过来抵到来迟面前:“只不知你喝了这个之后,还是否如此呢。”
盯着那只碗,来迟迟疑了一下伸手借过来,仰头就要喝。
这下倒是阜盍忍不住愣了一下,插嘴问:“怎么,不问一下是什么吗?”
“难道问过就可以不喝了?”
“……。”
见阜盍被自己的话噎了不言语,来迟倒是心情好了点,正要喝却不料阜盍又开口了:“这药——名叫‘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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