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除了因为自己是太子以外,自己这个亲外甥的身份自然也是极大的因素。想到这里,来迟便猜测自己那个母后只怕早就来信了,倒是给自己把道路铺得妥妥的。
既然这舅舅给了自己这么大的面子,自己自然是要表示一下的,来迟掀了车帘下了车,果然见到一骑马队到了眼前,其中最为显眼的自然是行在最前面的那人,一骑黑色的骏马,衬着那一身银白的盔甲,大红的披风张扬,一手提着一杆红缨枪,便是看不清那人容貌,这浑身透着的飒爽之气,仿佛带着这边关黄沙的萧瑟之风,便是一般人如何都学不来的。
黑马在车队前三米处骤然停下,马上之人一跃而下,摘了头盔大步走到来迟跟前,半膝跪下朗声道:“臣,蓉西康,恭迎太子殿下!”
那随行的人也纷纷下马,整齐跪下齐声道:“恭迎太子殿下!”
“将军怎可如此大礼!”这架势,哪里是久居平都的人见过的,便是来迟也是一愣,慌忙上前将蓉西康扶起来道:“父皇派我前来是给将军做小兵的,哪有向着小兵行礼的将军,兆彦愧不敢当!”
“哎,我也是说不要这样,偏偏我那军师非说什么君臣之礼不可废,如今既是你开了口,倒是省了我去和他争论了。”蓉西康也不虚与委蛇,顺势站起来,他身材高大,比起来迟来高了一个头,伸手在来迟肩上拍了拍大笑道:“你小子今年有十六了,怎么还是这么点小个子,难怪说自己是小兵了,哈哈哈!”
来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家舅舅在打趣自己,偏偏与那种笑里藏刀的话说方式不一样,他说话的表情和语调丝毫看不出来讽刺味道,倒是和那种长辈善意开小辈玩笑一般,透着一股亲昵和友善。
来之前因为所听闻的都是康大将军如何英勇善战,就以为应该是个性格冷酷杀伐决断的人,如今眼前这个眉目俊朗,一圈络腮胡子更是添了几分沧桑,可那眼神却是和善亲切的,言语之间更是大大咧咧,若不知道这人是个将军,定会以为是那个乡下放牛的粗野汉子了。
因为受到的震撼太大,一路上一直低迷的心情倒是散了大半,更不要说这舅舅自来熟得将他的爱马让给子了自己,自作主张得和自己比赛骑马,来迟本欲拒绝,可是这舅舅一口一个是男人就要骑马,马车是娘们儿才坐的玩意儿,将他到嘴边的拒绝硬是给憋了回去。
之前来迟也是学过骑马的,可是那最多也就秋猎的时候显摆一下,还是在那种平坦的林子里。如今这边关的石子路,马蹄带起的灰尘就能糊一脸,而这将军的马和那将军居然是一个性格,一听到吆喝便撒欢尥蹶子猛跑,根本就不停,硬是把来迟剩下的一半郁闷给颠得没了影子。
就这样一行人风一样的来,又风一样的走了,留下太子的车队慢悠悠晃着,而来迟明明预订明天中午才到的路程,硬是当晚就进了城。
原本以为这一路已经够折腾了,可是没想到进了城,来迟才知道自己这个舅舅是多么的不靠谱。
别的不说,一路上遇到那些像是看猴子一样的群众,自己的舅舅一路挥手打招呼一路傻笑。后来身边的将士好心解释了才知道,因为这里是守关的边城,许多人一辈子都在边关当兵,这些人的家眷便都在此定居,所以这汴城除了一些商贩,可以说是十户九兵,结果就是自己这个素来和将士打成一片的将军,也和这些家眷们打成一片。
直到抵达了最后预订的宴请太子的场所,看着眼前那个明显和边城气氛不搭的朱红色建筑,以及空气里飘着的劣质香粉味道,加上那牌匾上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窑子”两个字,来迟对自己这个舅舅最后一丝的敬仰之情也胎死腹中了。
“来来来,舅舅带你见识一下咱汴城一绝!”蓉西康笑着拉着来迟进了门,然后自然有老鸨笑嘻嘻迎出来,这窑子虽然名字粗俗,外面看起来不似平都的华丽,可里面的布置却是极好的,中间有专为歌舞准备的花台,一圈摆着十几张桌椅,喝酒的汉子和穿着暴露的歌姬舞姬,龟公来来回回招呼客人,所有人都咋咋呼呼的,倒是显得极为热闹。
不过对于这种热闹,来迟是打心里不喜欢的,总是让自己想起在落风馆的日子。这世上的妓子,哪一个不是过着当面笑背面哭的生活,这种看似热闹背后的凄惨,即便是离开了落风馆也深深烙印在来迟的意识里,让他极为排斥。
好在自家舅舅还没有没谱到极致,事先预定下了厢房,等一行人进了厢房的关上门,来迟耳边才好不容易清净下来。
可是,一抬眼看到一桌酒菜,以及站在酒桌边的七八个穿着薄纱举止轻佻的女子,来迟又觉得自己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相比于威风凛凛的冷面将军,我更喜欢二货将军这个设定,o(╯□╰)o作者口味很奇怪!
☆、引荐
“来来来,都坐都坐!”蓉西康拽着来迟径直走到主位上,一旁的花娘自是人精,亲热热得就贴了过来,剩下的也拉拉拽拽着其他的武将们坐了,只有随着来迟过来的两个贴身公公,一脸惨青得立在一旁,看起来分外可怜。
“舅舅……。”来迟苦着脸,推拒着裸着胸前一片白硬是往自己怀里凑得花娘,委委屈屈向着蓉西康求救。
只可惜蓉西康一手搂着一个花娘正乐得没眼没牙的,完全无视了来迟的窘境,指着几位随行的将士给来迟报了名字,便笑嘻嘻得站起来举杯道:“兄弟们,今儿这场酒大家放心喝,本将军买单!”
那中间有个最为黑壮的,满面络腮胡子,本来老实的面向却长了一对三角眼,看起来便添了几分猥琐的感觉。嘿嘿一笑斜着眼凑了花娘的手喝了一杯酒,打趣道:“将军这话,月娘可是允了的?”
来迟记得这个说话的叫蓉西彪,在皇后给的关于这边人事的札记里就有写这个人,他爹当初因为犯了事被流放到蓉西家老爷子的军队里做军奴,因为后来在战场上替老爷子挡了一刀救了老爷子一命,便被招到帐下脱了贱籍成了亲兵,后来生了蓉西彪又求老爷子给他赐了姓,算是蓉西康的家臣。
这蓉西彪嘴里说的月娘,是蓉西康的正妻,家里自小定下的,原本这蓉西康也是个乖戾的,对于家里定好的亲事死活不依。后来被老爷子抽着拜了堂,可硬是在洞房之夜门都没进就骑马去了军营,连夜带着兵戍边去了。
要是寻常女子,遇到这事哭个三五天还是轻的,便是三丈白绫吊死都是有可能。可这月娘也是个硬气的,盖着盖头就上了马车,一路追着蓉西康的马跟到了边关。按规矩寻常女子可是不能到兵营的,月娘就这样闯进去了,当场放下话,若是蓉西康娶自己,自己便做为家属跟着戍边。若是不肯,自己也是没脸回去的,就按照军规把自己当做是私闯军营的女子当场斩了算了。
那蓉西康也是被这女子的气势吓到了,豪气一上来就揭了盖头,这一揭便是认了这亲事,后来两人就蜜里调油好上了。这月娘也是有些手段,硬是陪着蓉西康戍边三年,从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熬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悍娘子。
蓉西康因着一开始对月娘的所为心怀愧疚,对月娘也是格外宠爱,多年来不管蓉西康是打仗还是戍边,月娘都陪在他身边,年少时风流潇洒的大将军,硬是被教成了一个不敢纳妾的妻管严,这蓉西彪打趣的,自然是这事了。
在座的几位将士自然都是清楚将军家的家事的,便都毫不客气得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许多。
那被蓉西康搂着的花娘也是嘟起嘴,一脸哀怨表情,装模作样推着蓉西康撒娇道:“早听说过月大娘子的名声,人家胆子小,可是不敢惹的,将军还是另叫个妹妹来陪吧!”
“真的,让将军来摸摸是不是真的小?”这蓉西康咧嘴一笑,伸手就揉上那花娘的胸前去了,笑嘻嘻得吃了豆腐。一边和花娘打情骂俏一边扭头看着来迟道:“太子殿下要来,我们作陪也是无奈,月娘定是不会有意见的。”
来迟无辜,但是也很清楚蓉西康这是在给自己机会,便笑着站起来端起酒道:“今日在此,我既为太子,便以太子身份举这杯酒,代天下百姓,谢诸位保家护国之功!”
这太子殿下敬酒又先干为敬,姿态又放得如此之低,几位将士便都站起来饮了。
来迟又倒了一杯,举杯道:“第二杯,不提那些虚的身份,作为一个堂堂男儿,代天下有志之士,敬诸位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真英雄!”
是男人没有谁心里没有点英雄情结的,何况这些都是刀马里熬出来的汉子,加之来迟表情真诚面带憧憬,众人纷纷笑着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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