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墨在一旁恨不得掩面不看,昨夜冻坏脑子的不是来迟而是他吧,这皇上还在一旁,如此这般是怕皇上看不出其中蹊跷么!
而阜奕此时心中自然也是有诡异的预感,不过却知晓若当下点破,日后便再无回旋余地,强忍着心中忐忑挤出笑容,看着来迟温和道:“想当年,父皇像彦儿这般大的时候,一年冬日里也是给冻病了,你皇叔当即硬要给我熬粥,那味道,呵呵,父皇可是到现在还记得清楚呢。”
这话说得轻巧,于他两人来说是往日的美好回忆,于来迟来说,却想着阜盍不过是看着自己这般,想起了儿时情景吧,不由得心里有点微酸,抿了抿嘴看着阜盍轻笑道:“原来皇叔还有做菜的爱好呢,想必彦儿是除了父皇唯二吃过的,真是荣幸之至。”
“你皇叔他啊,自小什么都学得快,唯有这厨艺,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阜奕笑着拍了拍来迟的肩膀,神色从容,语气慈祥道:“想当年,那一碗粥父皇可是痛下决心才吃完的,如今你若是难以下咽,你也无须忍着,你皇叔不会怪你的。”
来迟听出这话中深有含义,抬头看了阜奕一眼,那眼虽然笑着,可是眼底却透着凉,顿时心里一惊,低下头乖顺道:“也好,儿臣受了寒,这些凉碟吃一点算是开胃,吃多了也是不好,皇叔的心意,儿臣便算是心领了吧。”
阜奕让人收了膳食,又交代来迟几句,不过是些大胜归来,保重身体,身体好了之后还是要去看看母后,以表孝心等等。
虽然看不见来迟表情,而来迟语气也很正常,可是阜盍听这话觉得来迟很不高兴,却又想不出来为什么,只得眼睛冷冷瞟了一旁的白如墨一眼,眼神的意思很明显——别给我站在一旁看热闹,快点来解围!
白如墨低下头吃花生装死,动了情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语气参合进去落得里外不是人,不如干脆装傻充愣任其自然。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很诡异,突然,外面有公公敲门,听声音是阜奕身边的贴身大公公,这样的老人可是人精,现在太子殿下有恙,义王又还在,若非大事此时也不敢来打扰,得了许可进来,跪在地上面色紧张。
阜奕站在那边,缓缓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回皇上话,克尔汉族皇子科米尔来朝,说……说是与太子殿下有约,战胜之后要,要迎娶太子殿下为妃,现在已经带着使团和聘礼,到偏殿候着了,硬是要求见皇上和太子殿下。”那公公说到这里,更是趴得更低一些,恭恭敬敬道:“奴才斗胆,此言有辱太子殿下清誉,请恕奴才不敬之罪。”
不仅这公公吓得不轻,阜奕也被这个吓了一跳,扭头看着来迟道:“彦儿,你可是真与那科米尔又这样的约定?!”
来迟没想到这科米尔速度如此之快,居然亲自来朝,当日的约定虽然是自己定下的,但是答应给他的是真太子而不是自己,此事本想着从长计议好好计划的,却被科米尔贸然的到来打乱了。
不过眼下否认也是不行,来迟只好点点头道:“儿臣的确与科米尔有约,只是并非婚假之约,而是言明若他帮我打败戎扈族,我便在他身边呆上三年。”
“不管是哪样,都不该定下!”阜奕皱眉,对于这样的突发状况极为不满,语气也严厉起来,看着来迟道:“你是堂堂太子,怎能去那蛮夷之地的皇子身边呆上三年,于公你们皇子的身份便是不妥,于私你们同为男子也不知传出什么谣言,更何况还不知道这个科米尔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要父皇如何安心!”
“当时事态紧急,是儿臣处事不妥,还望父皇息怒,保重龙体。”来迟知道这时候解释也没用,干脆便乖乖服了软,瞟了阜盍一眼,这世上能搞定皇上的就是这个男人,安慰皇上这种破事就让他来处理好了。
而阜盍却只把这个眼神当做是向自己求助,他本就觉得来迟太独立,总想着他若能多依赖自己一些便好了。眼下正好顺了阜盍的心意,便又心情好起来。
咳了一声拍了拍阜奕的肩膀道:“哥你何必这么激动,眼下太子尚且年幼,久居高位难免眼界狭隘,多出去锻炼也是好的。更何况,三年转眼便过去了,你身体康健无病无恙的,又不急着让他即位,等三年又何妨呢?”
☆、开解
显然阜盍的话极为牵强,但是阜奕才刚刚与阜盍关系缓和,并不想因为此事再起争议,便忍下心中的不满,皱眉对着来迟道:“算了,此事还是等见过那科米尔再行定论,彦儿,不论如何,你此事做得欠妥,在此好好思过。”
虽然说是思过,却没有说不给吃喝,显然只是做做样子,已经是极大地开恩了。来迟自然知道这其中,只怕阜盍的因素占了绝对,便赶紧乖乖点头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那边阜盍心里却是打起了小算盘,虽然听来迟之前说起科米尔的时候并无赞赏之意,但是留着一个对自己的所有物有所图谋的对手总是不爽,即便实际上他看上的是真太子而不是来迟,还是让阜盍心里极为磕碜。
因此在阜奕要去接见科米尔的时候,便提出了随行,明面上的理由是一起去看看情况,实际上是想探探那个科米尔的虚实,最好找个机会直接把他处理掉,以绝后患。阜奕自然是想多于阜盍相处的,对于他的随性自然是没有意见,两人嘱咐了来迟几句,便离开了。
见阜盍走了,来迟便又睡会榻上,白如墨最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破事,自然不可能跟去,便留下来陪着来迟。
白如墨是个闲不住又嘴贱的,见来迟躺在那里,便向着他扔了一粒花生,正巧打在来迟额上,对着来迟笑嘻嘻道:“想不到,你桃花运倒是不错,去一趟边关也能勾搭上地方皇子,还让他千里迢迢来求亲,真真是佩服呢!”
“他求亲的对象,是真正的当朝太子,我不过是来迟。”来迟懒得搭理他,扭过头看着窗外,窗棱上的并蒂莲花雕饰看起来颇为讽刺,沉默许久才轻轻说了一句:“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命中注定?”
“你不是一直都不信命的么?”
“有时候,我也会怀疑,是不是真的会有天命难违这种事。”来迟苦笑一下,看着白如墨,露出小孩子一般的迷茫表情:“是不是因为我留着皇家的血,所以注定逃不开这皇家的纷扰,即便我倾尽全力,我想要的一个人的逍遥自在生活,是不是注定无法实现?”
在白如墨的记忆里,来迟的性格一直都是极为强势的,不是那种锋芒毕露的强势,而是带着韧性,一旦认定了便不死不休。正因为来迟的这种韧性,常常让人忘了他其实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忘了他也会痛,也会需要人呵护。
而也正因为如此,此事来迟这般迷茫无助的样子,才更让人心疼怜惜。白如墨知道来迟的命运,其实一直都不在他的手里,阜盍当他是棋子的时候,他无力反抗,而阜盍喜欢他之后,他也无力拒绝。若是来迟是一般人,能够不那么清醒,接受开心地接受阜盍的疼爱,那问题大概会简单很多。
可是偏偏来迟是个死心眼的,对待感情容不得沙子,所以他不能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能因为阜盍的一句喜欢,一次呵护的态度,就让自己能不计前嫌得和阜盍恩恩爱爱在一起。
想来想去,白如墨只好说了一句:“你想那么多干什么,那么多苦难的日子你都过来了,人生再苦,大不了一死。看你在边关的架势,便是连死都不怕了的,那对于之后,你又还有何畏惧呢?”
来迟叹口气,喃喃道:“死是不可怕,怕的便是死时满心遗憾,生不自由,死不甘心。人活一世,难逃苦痛,这或许便是所谓的命吧。”
气氛一时也极为沉闷,白如墨知道人在生病之时,难免喜欢胡思乱想,此时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不若沉默,静静相陪。
阜盍与阜奕这一去,直到晚膳也没有回来,只派人传了话来,说是晚上要宴请来使,太子殿下既然身体抱恙,便无须出席了。
这些都是面上的话,来迟猜想定是科米尔不好打发,需要行缓兵之计了,不过这些已经不是来迟担心的问题了,要是实在不行,大不了便把真太子换回来好了,看真太子对阜盍的态度,只怕也是痴心一片的,既然连丢了太子身份都那般淡然,那么让他恢复太子身份恐怕也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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