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混纵有也成虚,那堪和梦无?”八歧大蛇在手中转动茶杯,垂眼望着水波。
肯吉张大了嘴巴:“这是什么?”
波轻轻扯住了她的衣袖,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我看着八歧大蛇的眼睛,额发的阴影里带着浓重的疲惫。
梦境和现实的区别,真的有多少人能够分清呢?再真实的梦境,和再虚无的现实,也许都不过是多年前,在冬季初雪飘起的窗前执手而握,一起看着茫茫雪色中绽放的一树红梅。
“知道为什么要让你穿黑色的和服么?”他抬起眼看着肯吉:“这是丧服,在葬礼上穿的,我想很符合你做为血族龙仆的身份。”
肯吉竖起左边眉毛:“那又怎么样?”
“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永远不可能是幻觉,就像,你是血族,却意外被阿莱克斯塔萨变成了龙仆。”他淡淡的说:“但有些东西又只会在幻觉中存在……”
“就像这个女孩和更衣室里的女人?”我接上话:“我想,她们就是不同年龄的幻象,存在于你想象或是回忆中的,那个女人的幼年和老年。”
“记忆是不可靠的。”八歧大蛇把茶杯轻轻放在我面前:“还记得我教你的茶道么?双手接过主人奉上的茶,致谢之后旋转三圈……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再和当年一样固执。因为连我自己都不能确信,那时候的坚守是不是真实的。”
“这是兄长的教诲么?”我看着茶杯里的倒影,忽然觉得这一幕如此熟悉。
“就像我所说,记忆是不可靠的。你们应该都很奇怪,为什么晚餐后让你们来喝茶。”八歧大蛇抬起头,窗外的添水发出哗啦啦的水声。
“我常常在梦中惊醒,想起多年前我们曾把酒笑谈,那么真实,就像你们还在我身边。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开始怀疑那些记忆是不是存在过。”他望着窗外的月色:“于是我利用这池水,重新审视自己的一生,我终于发现,我被自己的记忆骗了。”
伸出手握住茶杯,我透过细腻的瓷质吸收茶水的热气:“你是指,你在不断修正自己记忆中不够美好的东西么?”
“是的,就像我一直以为,我和她相遇的时候,是美好的初春,在漫山遍野的绿草和野花中策马追逐。”八歧大蛇顿了顿:“但事实上,我是在一片屠杀的血腥中第一次看见她的。风沙凄厉的日子,本不是开战的好时机,但敌人已经被围困了太久,久到只能试图在夜里突围。”
他伸手抚摸身边女孩的脸:“那天的月色很亮,兵士们在一口枯井里发现了她。她穿着突厥贵族的袍子,瘦的像是要从袍子里掉出来,眼神空落落的。”
“所以你第一次见到的,是一个又瘦又丑的女孩?”肯吉眨了眨眼:“在井里待了那么久,应该也很脏。”
“但在你后来的记忆里,把这一幕变成了你们相爱之后的某个画面。”波说:“也就是说,你潜意识里厌恶自己和她的这次相遇,认为自己伤害了她的家人。那样真挚的爱情,不该是这样悲惨的开头。”
八歧大蛇轻轻点了点头:“我之所以营造出这样的幻象,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每天每夜,都见到真实的记忆,但有时候,这些真实的记忆又太过伤人。”
窗外响起了若有若无的笛声,像是低低的呜咽,偶尔不那么清澈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嘶哑的破音,又像是有人哭哑了嗓子。
“你不是说,还有一片记忆没有开启么?也许这是件好事。”他侧耳听着窗外的笛声。
肯吉嘟囔着:“真像古代中国的说书。”
我愣了楞:“什么?”
她指着我们:“他是逗哏的,你和怪公主是捧哏的,我是看热闹的。”
我沉吟着:“肯吉,那是相声。”
“是么?哦,好吧。”肯吉挠了挠头:“我不知道你们龙类是怎么了,为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
波在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被截断的“是”。
八歧大蛇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我不知道隐藏在你脑海中的阴影是什么,但我想,我们可以进行一些尝试。”
“比如说?”我疑惑的看着他:“不会又是泡在水里吧?”
“吉亚告诉我,你们有一个走散的朋友……”
“阿曼达!”我坐直了身体。
“当然她并没有被我吃掉,大地精的味道一向不好。但试图损伤幻象的人,应该受到一些惩罚,像是……”他看着我的眼睛:“食骨虫。”
我悚然而惊,心底像被人塞进了一块冰。
食骨虫是生活在三千米深海下的一种虫子,寄生在腐朽的龙类骨骼中,汲取这些枯骨中蕴藏的魔法力量。正因为这样,它们获得不可思议的能力,能够吞噬隐藏在任何生物心底最深刻的记忆,同时,它们也能把宿主的生命一并吸收,做为养分繁殖下一代的食骨虫。
“想象一下,阿莱克斯塔萨,如果这些虫子,在阿曼达的身体里钻进钻出,把那些困扰着你们的记忆和故事都吃掉。”他静静的看着我:“你还会记得你们一起度过的时间么?”
八歧大蛇的眼神向着波的方向轻飘飘的扫过去。
我握紧了手掌,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去吧,阿莱克斯塔萨,这是兄长给予你的权利,让你选择,是面对过去的温暖,还是未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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