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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晨脸上波澜不惊，但是流云溪菲分明从她平静的目光下看到了一抹隐忍，也许是自己确实得罪她太深，由爱生恨了吧。慕晨从未有负与她，也确实已经等了她太长时间了。即便如此，流云溪菲相信她依然爱着自己，只是多了点防备罢。也许多给她一点空间缓和彼此之间的关系，久而久之自有转机。于是便打消了想同她同床共枕的念头，吩咐丫鬟们好生伺候，又派专人传话九门提督暗暗加强此地巡视，若有疏忽提头来见。一切安排妥当，自有龙辇在院外等候，流云溪菲又与慕晨道别，要她好好养息，也不回乾宁宫就寝继续批阅奏折去了。

慕晨心里明白，此刻再想出城已是难上加难。也是她早前攻城势凶，流云怕她偷渡非人进城等下次发动时来个里应外合，这才颁下了宵禁制。非人们进了城晚上无处藏身也只会被捉拿剿灭了。不过这也是女皇多虑了，要想攻破皇城，慕晨那日只需多派出一倍兵力就能轻松夺下皇冠自命为王。当日没有大破城门也只是想以猫戏老鼠的心情多留几天好好把玩，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今天却算是栽在了自己的因果里。唯一庆幸的是还好事先没和小白说起要出逃的事，要不然她等不到自己又该着急了吧？想到小白，慕晨脸上露出记忆恢复以来的第一抹笑容。

先不说慕晨躺在深宫大床上如何悔恨自己不应该吃那一顿晚餐，那名宫女送小白回到府上，小白下了轿子，自有家仆给些碎银子打发那宫女回去。小白进了黑漆大门，也不用仆人引路，往后院走去。两道穿堂之后便是后花园，小白看到白老大已经在里面摆了一桌丰盛的酒食在等她，这时看见她回来忙招呼她坐下。父女俩落难已后颠沛流离难得吃一份热食，这时看着满桌的好酒好菜也自有一番感叹。

白老大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去找来他以前的跟班们，那些乞丐本来也都是正经人家，只是战乱的时候丢了田地逃难到京城。有亲戚的自然早投奔进去，没有亲戚也没有本金谋生的只好做了乞丐混口饭吃。看到白老大今非昔比还能记得他们，都是感激不尽，纷纷围上来道贺。白老大拱手回礼，又称自己往日有劳众人担待，如今自然也断没有忘了各位的道理，有什么能帮忙的，白某愿意效劳。众人一听大喜，有求白老大给他们按户头的，有求赏点盘缠回乡的，还有几个往日里走的近的说要留下来在白老大府上当个家仆的，白老大都一一答应了。只说如今新官上任，人事不熟，不过只管放心，时机一到自然会让他们满意。众人于是拥着白老大去酒楼大喝了一场，算是告别了过去当乞丐的日子。

白老大步出酒楼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很少饮杯的他禁不住劝酒这时也有些微酣。他敞开衣襟，秋后的凉风拂过发红的双颊更是多出了一份凉爽。但他还是觉得热，禁不住想要走的更快好让风来的更疾一些。待他走到住处，门房管事的都让他大汗淋漓的模样弄得险些认不出来，忙扶着他回到厢房歇下。小白听说他回来了也过来看他，见了他这副模样一边数落一边对他讲起慕晨的趣事。她说慕晨自那天在宫中晕倒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对她有如姐妹一般能玩在一起。现在见了她又是捏她脸颊又是摸头，虽然对她依旧很好，却完全又是亲切大姐姐的模样，但是见了女皇马上就又变的冷若冰霜，让小白搞不懂哪个才是真的慕晨。是以前呆呆傻傻的呢，还是现在那个对她照顾有加，体贴入微，再也不会和她抢东西吃的呢，亦或是那个见到女皇就跟结了冰似的呢？哎，大人的世界，真让人看不懂啊。白老大摸摸她说的摇头晃脑的小脑袋瓜，只要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对你好，你就只管她叫姐姐知道么？嗯，小白点点头，我现在更喜欢她呢。看到白老大一副很疲倦的样子，小白让他好好休息，白老大倒觉得没有什么大碍，只说熬点姜汤喝下去再蒙着被子睡一觉，过一晚上就会好了。

小白也觉得大概是酒后着凉感的伤寒，应该没什么大碍，起身熬姜汤去了。白老大躺在床上，眼看着天渐渐黑下来，屋子里的光线一点一点被窗户收走。下人们以为他已经睡下了也没有过来给他点上灯。在一片昏暗中他忽然有一种时日无多的感觉，莫不是自己许久没喝过酒，平白中就生出幻觉来了。他感觉有些奇怪，翻过身换个舒服的姿势想睡过去，却被吓出了一声冷汗。那口小小的窗户外不知何时露出半个脑袋舔破了窗纸正悄悄的打量他，此刻发现他看见自己，一闪便不见了踪影。白老大想起身出去追赶，却发现四肢发凉使不出一丝力气，出声要叫来人，也只发出了几声嘶鸣。他越是觉的惶恐，身体便越是感觉无力，渐渐的甚至连眼皮也觉得沉重的睁不开了。

但这时候他的头脑却开始清醒起来，暗想自己莫不是中了毒，有了这个想法再仔细推敲，便有几个敬酒的人觉的十分可疑。只是当时的气氛热闹让人察觉不出异常，那么是嫉妒我升官发财还是见我出手大方想谋财害命呢，算了都不重要了，只是可怜小白幼年丧母现在又要少年丧父么，从此孤零零一个人在世上谁能照顾她呢。这时间听见房门一动，白老大以为是哪个下人进来，正要呼救，就感觉风声一起胸口一痛便已人事不清。

小白不知道白老大已遭不幸，还在用心的熬着姜汤。她相信通过自己亲手熬的姜汤会把她对白老大的关心也融汇在里面，这样喝下去他一定就能快快的好起来。想到白老大看见她端着姜汤给他喝，一定会一边虎摸她的小脑袋一边狠狠的夸赞她的乖巧。她就露出了开心的微笑，小脸映着火炉中跳动的橘红色火光显得格外的安宁可爱。

小白熬好了姜汤用白瓷碗盛好就急急的端去厢房，推开门看见白老大已经睡着了。她把碗放在桌上，被烫的发红的小手捏着耳朵走过去，白老大睡的那么死小白甚至都听不见他的呼吸，她摸摸他的手，很犹豫是继续让他睡还是要叫醒他。但是白老大手很冰冷，着了凉的人不是应该全身发热的么，她又摸摸他的额头，还是一样的冰冷啊。这下小白真的慌张起来，她已经开始预感到发生了不好的事，她转身向外面跑，想让下人们去叫郎中来。但是没跑几步，从头顶屋梁上迎面兜下一张黑金铁网，将小白整个人罩在里面一下子就动缠不得了。这才从梁上跳下了四个作道人装扮和一个官差打扮的人，小白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捉住自己，只嘤嘤哭泣着让他们放了自己出去找人救白老大，其中那个官差笑道，救什么救，他早就死了你还看不出来吗？说完又是一阵大笑，这个时候还要装可怜，小狐狸你好演技，辛亏圣上知道你狡诈多诡早就嘱咐过我，不然还真叫你蒙骗过去！说完提了刀就要过去一刀刺死，却被旁边道人一把拉住，使不得，这要让她出了血，血中的妖气散发出来，黑金铁网上的黑狗血也降她不住。那四名道人一手提着黑金铁网的一角慢慢收紧，把小白捆粽子一般绑成一团扔在地上。那官差拿脚踢了踢小白，见她果然毫无反抗能力，嘴里一面称赞一面讥讽道，这黑狗血配合黑金玄铁这么神妙，你家里人知道吗？

小白听他说白老大已经死了的时候就已经万念俱灰，之后的话都已经听不进去了，只是反复呢喃着，已经死了么。就要晕倒前那一刻，模糊中又听见道人说，对付这种修炼有成的妖物，想要弄死她，只有塞住了嘴，吊起来用铁棍活活打死才能真的杀掉。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30章

慕晨已经在宫中待了三个星期了,每日就是在宫中乱转。其实也渐渐开始无聊，这几天，小白没有来找过她，偌大的皇宫中就显得越发的无聊了。

皇宫中各样器具皆出自名工巧匠之手，处处流露着制作者们对于天子的尊敬，不过更多的是恐惧。不过细看而来，这些作品缺乏一种生气，也许制作这些事物的时候，心中所想未必是手持之物。皇帝既然喜欢穷工极态，自然就有大师们希望凭着手艺得到奖赏。

失了平常心，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了灵魂。大师的手笔固然富贵逼人，有时候却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常常让慕晨觉得没有生命和生气，终究只是图有外表，华而不实。她看到越久，就越是讨厌这里。她不能明白流云为什么会喜欢这里，更加不能理解她为了住在这样的地方的所作所为。

秋风扫过，落叶纷飞，撒满了一地。慕晨拂开落在手边的一片枫叶，那叶子火红的落下去就如同一只旋转的蝴蝶。水里的鱼以为扔下的是以往的面屑，都围上来用嘴轻啄，发现是落叶后便又沉入水底不见了踪影。

流云整天忙着上朝和大臣们商量国事，其实很少过来找她。有时来了，似乎也只是想看看她，每次都是一副很内疚的样子。但是慕晨看的出来，她肯定是想确定一些什么事情。慕晨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过去的事情就落花流水一般，更何况暗流险滩呢？无论是哪一种，时间这种风都会抚平水面的伤痕。只是也许在哪个梦里听风吹雨的时候，自己又会想起来，在人生的某一个阶段，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自己真的已经能够原谅她了吗，其实不是。

流云在痕流林的那一剑对于慕晨来说，就像是一道分水岭，在此之前的慕晨虽然感到自己身处在地狱，但还仰望着天堂那微薄的光芒，而在此之后，她就下定决心永入地狱了。小狐狸的做法则加快了这个过程，但就在慕晨觉得这个世间别无所爱也再无爱我之人的时候，自己宁愿失忆，从此忘记这一切苦痛。

原本小白自那天离开后，没有过来找她已经三个星期了，慕晨虽然有心出宫去找她，但是一来并不知道小白的住处，二来虽然身体已经无碍，但是内力却始终不能恢复。从血魔处得来的力量也消失了，慕晨知道这是小狐狸的内丹与血魔抵消了。如果想恢复的话，只能一点一点重新修炼了。

慕晨打定主意，等小白下次再来，她就把她逃跑的计划全部告诉她，等她逃出了宫，再去看看小白。小白好几天没来事先也没有打过招呼，是不是突然生病了呢。“哎，这家伙，让下人报个信不行吗？”慕晨喃喃自语，想着想着也有些担心，甚至立刻就想出宫去看看小白的情况。但是一细想，小白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现在住在哪，现在出去找不到不是也白瞎吗，哎呀不管了，这里待着也难受，整天这么多宫女盯着也只有溪绯才受得了吧。慕晨暗暗发誓，只要那些宫女视线一离开她，她就算是没有武功也要出去了。

慕晨留心去听宫女们的动静，但她不动，宫女们就不敢发出声音，女皇已吩咐他们不可离他左右，她们似乎也已看的出来，慕晨是不在乎这个皇夫的称号，随时都可能逃出宫去，更加不敢大意，生怕一时没盯住让她走了。

往常有小白陪着说话倒不觉的什么，这个时候这么多眼睛盯着自己就会有点不自在。这个无风的午后正适合看锦鲤游泳，但她没有心思，看了一小会儿就起身回房去了。

好不容易又等到了晚上，宫女们也睡下了，慕晨悄悄起来穿着睡衣就站到门后。窗外很安静，但是她知道那些暗处藏着的人绝对比她想的还多。她贴着房门轻轻咳起来，大概2分钟后她开始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心里一喜又咳嗽的大声了一些，果然那个声音加快了一些。不一会儿，那个声音停了，她听见有轻轻的脚步声一过来，然后就感觉房门被推了一下，慕晨敏捷的往后面缩了一下，躲到后面的阴影里。慕晨看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细缝，一个娇小的身影钻了进来，那个人往皇夫的床上看去，但是很奇怪皇夫咳的那么厉害却没在床上。想转过头看看别的地方，感觉脖颈一痛便晕了过去。慕晨接住她瘫软的身体，把她放到床上用被子盖起来。自己打量了一下，别人也应该看不出来是掉过包的。于是她放心的又扯下那宫女的衣服换上，索性宫女的衣服没平时穿的复杂，她很快就换好了。于是她自己开了门，假装很随意的走出了。

慕晨一路低着头沿着边廊走过去，门房很奇怪这么晚了还有宫女要出去。慕晨只道：“皇夫有点咳嗽，命我去太医院拿药。”门房一听皇夫生病，生怕迟了没医好责怪自己，便没有疑问，开了门放她出去了。慕晨在心中默算时辰，她要趁着巡夜侍卫刚过去的这段时间赶到城墙。虽然没有武功了，但是机巧都还在，翻个城墙不是问题。快要入冬了，夜里的天空不如白天安静，长风呼号着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大片云遮住了月亮。连绵的阴影撒下来，遮住了皇城，也遮住了慕晨的身影。

慕晨躲下在墙角一棵大树底下，看到城墙上每隔十步便有一哨兵。看来没有事情发生，除了换班他们整日都矗在那里。慕晨静静看着，她知道她在院里的替身早晚都会被发现的，最不至，换班的陪寝宫女也会发现少了人，到时候皇城必将大乱。

因为实行宵禁制，已经从皇城中抽调了大部分近卫去抵京城的巡位。皇城中人手本来就不够，到时候这些城墙上的哨兵一定会被抽调过去搜寻皇夫的踪影。

果然没过多久，大明殿前的警钟响声大作，随后就有侍卫长跑马传令。慕晨明白她的出逃已经暴露，如今就看皇帝沉不沉得住气。如果是加强城墙的守卫来个瓮中捉鳖，对城墙有自信凭她武功全废一定翻不出去，抽调人手扩大搜索范围呢，呵，那就太小看她了。

整个皇城火把攒动，变的热闹非凡，宫女和巡侍们打着灯笼和火把，一排排沿着各条街道喊着：“皇夫。”搜过去。慕晨当然不会傻到回应他们的呼喊，反倒借着他们从藏身处经过的时候逮到一个机会混入了搜索的人群，然后慢慢不着痕迹的往城墙接近。

搜索网覆盖超过皇城面积一半的时候，因为人手不够，连哨兵们不得以也加入了搜索大军，慕晨终于松了一口气。

慕晨翻上城墙，回头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后一次以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整个皇城。向着皇宫深处御书房的方向，轻轻说了一句：“溪绯，此去一别，便是天涯海角，后会无期了。”然后跳下城墙，彻底融入夜色中。

月色清平如水，漫天的云朵如同水波一样荡漾开来。慕晨走在这样的夜晚，大街上没有人影，慕晨轻轻的走着，好像走在另一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没有快乐也无从快乐，没有痛苦也无从痛苦。只有永恒的一片安宁和清静，人事不纷扰。

但是这种独处的时间没有持续多久，慕晨看到街角有一队巡逻官兵出现，慕晨躲进一条小巷。那队官兵经过的时候，慕晨听见有人说：

“听过女皇请的道人是个冒牌货啊。”

“哎，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