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杜如晦将望舒从谢玄那边带了回来便愈发沉默,就像一座沉眠于浩瀚冰山之下的火山,明面上风平浪静,但或许不知道哪天不经意便喷发出来,将一切燃烧殆尽,只有在闲暇时间才会挥舞着匕首,雕起小人来,一笔一画,甚是认真。
夕照曾不经意间瞥见过一眼,立刻就知道他在雕刻的是什么了——重弦。
“殿下,若我恨您,阿弦能回来吗?”杜如晦一双有些冷然的眼眸就那么静静望着夕照,仿佛一把迟钝的刀,一刀一刀、无法反驳地控诉着他的无能为力。“很明显不能。所以请殿下不要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了。”
说完,他目不斜视,出去了。
毫无疑问,夕照也会对一些事无能为力,比如重弦的死,比如与昆玉的决裂,再比如今日的婚姻。他也没什么可以选择的了,输了自由,输了婚姻,输了一辈子,只能走向一条或明媚或灰暗或清醒或迷惘的道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结局的道路。
“但是能拿回兵权啊……”
坐了许久,他站起身,打开门,窗外晴空万里,锣鼓震天,正是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此刻最想见,也最不想见的人。
昨夜一场风,院子的树便愈加消瘦了,夕照带上门,倚在廊柱上。寒风隐隐卷着些许砂粒子,扑簌簌地打在滚烫面颊上,他盯着石板上簌簌打转的叶子,道:“你来抢亲?”
“你希望我来抢亲?”二人相对之时,天地间竟然如此寂静,昆玉空灵的声音仿若大雪飘落一般,乍听无声,“如果我说我来道喜,会被赶出去吗?”
平原王正满脸喜气地伫立在门口,接受四面八方的贺喜,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还来不及多想之余,只见长河似乎也注意到了异常,略微皱了皱眉,追了上去。
说来也奇怪,方才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谁知跟到后院来,竟然不见了踪影。长河有些纳闷,四下打量着周围,摸了摸下巴,打算回到前厅之际,突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他一个侧身,下意识地扣住人,正将贴身匕首抵在人脖颈之处,却听见一声闷哼:“你这孩子,下手也没个轻重……”
“皇叔!”长河立马松手,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歉意地红了脸,“您没事吧?您不声不响地,我还当是七弟府里混进什么闲杂人等了呢……”
平原王揉着自己差点扭到的脖子,吹胡子瞪眼地夺过他手中的匕首:“闲杂人等倒是没有,我的脖子倒是扭到了。”
长河连声认错,讨好地为老人家揉起了肩膀:“皇叔,我错了,您可千万别告诉我父皇。走吧走吧,吉时已到,弱水和夕照该是到前厅了,我们一同过去吧。”
“好啊——”只见平原王微微敛目,手刀一落,男子就堪堪倒了下来,见人已经晕了过去,他让失去意识的人靠在走廊的栏杆上,随即拍了拍手,捋了捋胡子,一双洞察秋毫的眸子望向后院深处,道:“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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