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哈罗夫叹了口气说:“他的出现本来就是预料之外的。现如今,我们就当他没有出现过吧。”
然而在这一天接下来的时段里发生的一切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萨哈罗夫保持着用光脑浏览新闻的习惯,在百无聊赖地等待时,刷新之后出现的一条不起眼的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克隆人欧洲理事会产生激烈冲突?”卡莉闻声凑过来,粗略地浏览了一下那条新闻。新闻显然是刚刚编写完毕发出的,篇幅很短,只是大概交代了一下事情概况:一些代表在克隆人理事会例行大会指责另一些国家只注重克隆人精英,不着手改善广大普通克隆人的生活状况,实施双重标准,双方在大会上爆发了争吵。“不知道为什么,”卡莉抓了抓肩膀上方的头发,“我总觉得‖法国代表在这场争端中不会太好过。”
萨哈罗夫看了她一眼:“根据近些年来有关法国的报道,法国确实存在这样的问题。不过这次争吵的起因和挑起争端的一方希望达成的目的都还不清楚……”说着他刷新了一下页面。
刷新过后,更多报道同一事件的新闻标题出现,其中一些还配上了照片。越来越多的细节被媒体披露,从照片来看,会场上的冲突越发激烈起来。萨哈罗夫在其中一条新闻里看到法国的确受到了一些国家的指责。他交叉起十指,头脑飞速运转起来,思考自己和卡莉的命运能否借助这次突如其来的混乱得到一些改观。然而想了半天,他也没找到本次危机对他们而言有利的点,毕竟克隆人欧洲理事会远在罗马,法国即使在那边备受指责,转身在巴黎将他们移交给美国人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卡莉坐到了沙发另一头,也开始用自己的光脑敲敲打打。过了一会儿,她把一个页面投影在空气中,转向萨哈罗夫。
“这是什么?”萨哈罗夫对法语半生不熟,因此理解不了卡莉想给他看的东西。
“法国的一个社交软件,刚来的时候我闲得无聊注册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卡莉面露得意之色,指了指一条状态的发布者,“瞧,这个图标属于一个法国的克隆人‖权益组织。他们在网站上说——‘不要让克隆人人‖权成为苏台德区,在人‖权问题上一步也不能退!自‖由吧,平等吧,博爱吧!’这是昨天晚上的状态。而我又翻了翻其它跟这个组织有关的信息,发现一件事——
“昨天夜里巴黎发生骚‖乱了。”
此话一出,萨哈罗夫顿时来了兴致,他在自己的光脑上搜索有关这次骚‖乱的关键词,很快出来了结果。虽然巴黎当局在夜里控制住了局面,但消息的传播却是他们无法攥在手中的。路‖透‖社的一篇报道很详细地描述了昨天夜里巴黎发生的骚‖乱,萨哈罗夫很惊讶自己身在巴黎,居然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整件事的起因还要追溯到莱曼身上。自从萨哈罗夫事件发生后,莱曼就没再出席国际化学年会的后续会议。在完开了新闻发布会,他就彻底消失在了公众视野里。实际上,他是在暗地里为萨哈罗夫夫妇四处奔波,然而在不明真相的外界群众看来,就好像是有人刻意阻止莱曼继续出来活动。昨天,有跟莱曼一道前来参会的德国科学家透露莱曼即将回国,并且声称他本人不方便与媒体见面,这刻意模糊的信息经过舆论炒作,很快“莱曼被巴科夫公司强行带离”的说法就获得了普遍共鸣。一些人在网上发表抗议,认为这是法国与德国联手遏制克隆人争取权利。
晚上,德国代表团成员再次爆料,莱曼从出发到登机的全过程将有法国警方护送跟随。这条新闻一出,很快就有法国民众发表了犀利的评论:“护送?是押送吧!”这样的声音有了一个以后,千千万万个跟随着响起,舆论的洪流终于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看新闻的萨哈罗夫不知道,正是莱曼自己导演了这一切。当他从同伴口中知道人们对他回国的曲解时,他就萌生了利用这种思想的念头。于是他伪造了一封几天前的恐吓邮件,邮件里声称如果莱曼继续参与法国发生的任何有关克隆人的事情,他的人身安全将不再有保障。他用这封邮件向巴黎警方提出警车跟随的要求,并以此解释自己突然消失在公众视野中的原因。巴黎警方并没有对邮件进行很深入的调查,他们明白莱曼既是尊贵的客人也是烫手的山芋,现在能把他送走当然最好不过,只要能让他离开,加派一辆警车跟随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情,莱曼故意放出模棱两可的消息,舆论炸开了锅。
开锅之后,冲动的巴黎人民秉承优良传统,走上了街头。示‖威游‖行的队伍不断壮大,各种克隆人团体——比如卡莉之前在社交网站上看到的那个——在此间煽风点火,更激化了矛盾。临近午夜,示‖威人群和警‖察发生冲突,居然就演变成了规模不小的骚‖乱,萨哈罗夫不禁瞠目。他这才知道,大使馆门前突然增多的警车不是在等待“交接仪式”,而是因为巴黎陷入了混乱的漩涡。
这时卡莉又说话了,语气有点激动:“快看老师,最新消息,莱曼刚刚在警车的护送下由戴高乐机场转场布尔歇机场,飞机已经起飞了。有在机场工作的人说看到了两辆警车跟随,并且莱曼登上的飞机确实写有巴科夫R化学公司的字样——哈,网上那群人听说以后就开始刷屏了!”
“嗯?”
“不要让克隆人人‖权成为苏台德区!自‖由吧,平等吧,博爱吧!”卡莉模仿着激昂的语气,笑出了声,“莱曼这一手玩得真够高明的……现在法国警方无论如何也不敢接收我们了,巴黎人民的愤怒是他们抵挡得住的吗?”
萨哈罗夫也跟着笑了笑,说:“也许新一轮抗议会爆发也说不定。”
卡莉翻了翻社交网络,回答道:“已经有人上‖街了,时间是30分钟以前,”她晃了晃手里的光脑,“自媒体就是这点好。”
在光‖天‖化‖日之下,巴黎的大规模示‖威显然是再也瞒不住了。各种各样的媒体很快都报道了这件事,更加壮大了游‖行队伍的声威。新闻网站完全被巴黎和罗马两边的混乱占据,每次刷新都有无数的新消息跳入眼帘。巴黎的示‖威者在协和广场举行集‖会,来自民间克隆人‖权益组织的发言人发表了一篇极具煽动性的演讲,显然早有准备。一些驻守大使馆的警车不得不调往警力短缺的集‖会地点维持秩序,使馆门前的警车如今只剩下两三辆了。所幸这一带还比较清静,不过萨哈罗夫推测清静不了多久了,全世界都知道他和卡莉现在在德国大使馆,这场游‖行不会略过这么一个敏感地带的。
楼下的警‖察显然也知道这点,都有些紧张地等待着游‖行大队的到来,时刻准备着应付糟糕的局势。此时一辆黑色的公务车开进大使馆,车上有通行码。既然是内部车辆,警‖察也就没心情细看,无动于衷地让它进去了。
卡莉和萨哈罗夫刷新闻刷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了。两人同时放下光脑,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莱曼已经走了,这个时候谁还会来找他们?卡莉从沙发上站起来,拉开房门,本以为是使馆的工作人员,却在看到门口的人时尖叫出声:
“弗兰?!”
萨哈罗夫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黛比赫简单地向他点头致意,开口说:“现在罗马和巴黎都陷入混乱,政‖府无暇管你们,警方的力量都用在维护治安上了,是你们逃跑的绝好机会。我的车就在楼后面,跟我来。”说着脚跟一转,率先往楼梯口走去,卡莉和萨哈罗夫连忙拿起各自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跟着他往下跑。
黛比赫的车停在使馆一层的侧门外,恰巧是处在正门的警车看不清楚的位置。他拉开车门,萨哈罗夫和卡莉飞快地上车,黛比赫坐进驾驶座,调高车窗玻璃的反光度。随后他在楼边上的空地漂亮地掉头,大摇大摆地把车开了出去。
一出使馆区他就加快了车速,尽可能快地驶出市区。一边开,他一边对后座上的两个人说:“我会沿着从巴黎到里尔的高速公路把你们送到比利时边界,如果燃料能支撑住就到布鲁塞尔。到了之后,是联系莱曼去德国,还是通过大使馆与俄罗斯接触,都随你们的便。”说完他就开始全神贯注地开车。
这时,从后座上传来一句问话:“弗兰,你为什么又改了主意呢?”
黛比赫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后视镜,对上萨哈罗夫平和淡然的褐色眼睛,又忙不迭地躲开了。“等到了布鲁塞尔,再停下车来细谈吧。”他有些不自然地说。
萨哈罗夫也没追问,转过头去看窗外了。
而坐在他前排的黛比赫看了一眼后视镜上的萨哈罗夫和卡莉,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心情慢慢地在胸腔中扩散。他本以为做了这么多年克隆人“叛徒”的自己可以毫无负罪感地推脱掉责任,对他们不管不顾。然而事实是他在半夜惊醒,疯了一样地找出被他丢弃的通行证,用尽全力把它展平。他给莱曼发了个消息告知他自己的最终决定,然后,他长叹一声跌坐在椅子里,心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最后一次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车在高速公路上飞快地奔驰,车里的三个人没有任何一个知道他们身后是否已经有了追兵,追兵又距离他们多远。黛比赫连想都不敢多想,加足了马力让车飞奔,真如同是在进行一场不折不扣的亡命之旅。他留心了一下油表,开到布鲁塞尔将将够用,回程就没有燃油了。不过那都是之后的小问题了,他想,只要能把萨哈罗夫和卡莉送走,一切就都完美了。
这个时候他放任自己的感情在胸中流淌,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多么地希望昔日的老师和姐妹平安脱险。他希望自己是巴黎警局的局长,能命令手下放他们一条退路;或者是德国政‖府首脑,能指示大使馆收留他们直到风‖波过去、他们能平安离开;或者是俄罗斯军政高官,能派出飞机直接接他们到莫斯科避难。然而他只是个法国克隆人经济学家,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在通往比利时的高速路上飞快地驶向异国。
他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渴望如此迫切,直到踏上这条路途,渴望才叫嚣着逼‖迫他竭尽全力。
——毕竟这是最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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