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跟上的时候,发现卫庄正在一个沉重的黑箱子四面悄悄打打。这个最终暗室里面的光芒原来来自于一盏浸满油脂的长明灯。房间不大,地上散落着一些铁制的兵器和盔甲,角落里摆放着些精致的玉器、青铜器等等,一看就价值不凡。
“没有别的机关了么?”盖聂刚刚施展了胸中所学,满足之余还有些意犹未尽;师弟此时却已经把箱子鼓捣开了,一见里面的东西,顿时有些头晕目眩。
箱子总共分为三层,最底部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不少金块、金饼,粗略估计不下千金之数。第二层是一屉大小不一、但颗颗光泽夺目的白花花的海珠。顶层只有一双白璧,但从玉石的质地来看,亦是无价之宝。
“师哥,所谓见者有份,你喜欢什么就拿去吧。”卫庄看着他晕乎乎的样子心情大好,一时心痒难耐,特别想在师哥脸上掐一把。然而手指勾了勾,终究还是忍住了。
盖聂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财货,自然也没有什么概念。“那个……我没什么用的上的。小庄你呢?”
卫庄抓起几块金饼,掂了掂分量塞进怀里。“师哥,这个地方,你能不能暂时不要告诉师父。”
“为什么?”
“师父是高人,跟他提起金银珠玉之类的多俗。我倒是有个地方急需用钱,不便让师父知道。”卫庄见盖聂脸上的表情还是踌躇不定,叹了口气,“师哥若是不放心,不妨与我一同下山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五、
云梦山脚下有座不足十里之围的小城,叫做淇。此地原本只是几个小村落共用的集镇,三家分晋、列国变法后,由于东临淇水,西依太行,又距离韩魏官道较近,常有山中的猎户、收货的行商到此交换贸易,又引来鞣皮、冶铁、伐木的匠人聚居,久而久之便兴旺起来。如今,这城中商户林立,车马粼粼,亦有酒肆乐坊之类销金玩乐之所,可以说是五脏俱全。
此刻日已偏西,城西的两条窄街交汇之处,一个身着大红曲裾的妇人正在井边汲水。她面色愁苦,斜挽起的发髻有些松散蓬乱;然而仔细看去,却是云鬓雪肌、杏眼桃腮,粗布荆钗亦难掩姿容秀丽。
此女自称姓申,乃是申国遗民,半月之前夫妇二人逃难流落于此,替人浆洗缝补为生。不过,邻里中却没有人见过她的夫君。申家娘子深居简出,只是偶尔外出汲水或者买些盐米;只要她在巷陌间一走动,许多附近的大小伙儿便腆着脸或近或远地盯着她不放。传说有两个特别大胆的无赖曾趁着左右无人想占些便宜,然而几天之后,人们在街市中发现那两人披头散发、流着涎水地奔走呼号,俨然已经疯了。于是人们又传说这女子来路妖异,懂得巫蛊降头之术,唯恐避之不及。
红衣女子用井轱辘打上了满满一桶水,提在右手,左手扶着腰向巷内艰难地走去。她身躯虽消瘦,小腹却明显隆起,竟是一个孕妇。
就在距离家门还有几步的时候,后方猝不及防地传来破空之声,一个巴掌大的土块砸中小腿,让她打了个趔趄;原来侧面墙头上攀着街坊里的几个顽童,领头的一个做了鬼脸,骂道:“妖妇,滚!”
失了平衡的一桶水摇摇晃晃——红衣女子几乎迎面跌倒,绝望之中只好以手臂死死护着腹部。突然,她被一条温暖结实的手臂及时扶住了,手上的重物也被接了过去。
然而女子不但没有丝毫安心,反而生出了一种巨大的恐惧:这样毫无声息地来去,是何等的轻功!抬头一看那张脸,她霎时魂飞魄散,抖如筛糠。
“少……主……”
“魅姨,进去说话。”
来人是个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年,五官轮廓有如刀刻一般,深邃俊逸,嘴角噙笑。偏生这笑容中仿佛带着一股凛冽寒气,令人不敢接近。再看周围,顽童们已经一哄而散。
少年的气力也混不似凡人所有,几乎只是手腕轻托,便将她脚不沾地地送入房中。屋内一灯如豆,四壁如洗,只有角落堆着些杂物。少年左瞄右瞄,正要问女子有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却见她噗通一声跪在了远处。
“少主,魑魅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辞,只求……少主看在我二人效忠卫氏多年的份上,放过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少年正是卫庄。
“魅姨,你这又是何苦。”他勾唇一笑,几步跨过去将女子搀扶起来,不给她躲闪的余地。
“最初发现有人潜入鬼谷之时,我确实也怀疑错怪过你们;后来弄清楚了原委,才明白你们二人的思虑之深,用心之苦。”他实在不忍心坐在夯土的地面上,只好摆了个深沉的姿势靠着墙。
“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半年前你们见到了那张我的悬赏画像,于是故意向罗网通报消息,再由魑叔与他们一同进入鬼谷;由于魑叔擅长‘潜踪’之术,可以中途离开其他人,转而来找我,进而寻机杀了我的师哥,以他的头颅冒充画像中之人。这其实是个一石三鸟之计:一来,你们可以得到十万两赏金,几辈子衣食无忧;二来,我虽然藏在鬼谷,却总有出山的一天,如果我活着,罗网不会放弃四处探查,只有让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才算真正彻底地保全了我;三来,你们知道鬼谷派纵横不两立的传说,也是提前为我除掉了障碍。此计环环相扣,极为高明,虽有私心,然而一大半都是在为我打算,我又怎么会怪你们。”
红衣女子低叹了一声。少主看得这样通透,反而让人无话可说。
“魑叔是个老实人,”卫庄话锋一转,“这么复杂的计策不像他想出来的。当年我父曾道,魑魅魍魉四位义士各有所长,火魅虽然功力最低,可是论心机,十个男人也比不上她;虽然这一次计划没有成功,但你这谋划之力却功不可没。”
火魅有些惶恐又有些悲楚地摇了摇头,“火魅心中藏私,岂敢居功……一切,都是半年前,在秦国开始的。我们发现有人向罗网传递消息,说到玲珑居之事;魑他本想与我寻机混进去杀了所有知情之人,偏偏在此时,我发现了身孕。我从小修炼毒掌,体质本与常人不同,万万想不到此生竟能……”说到这里,红衣女子哽咽了。
卫庄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她终于冷静下来,语气坚定地说,“我想保住我和他的孩子。”
“所以你们不能再去冒险。”卫庄道。
火魅惨笑一下,“不止如此。我的体质特异,血脉中流淌的都是剧毒;这样下去,势必会伤到胎儿。我族中也有这样的记载,练了毒掌的女子,即使怀胎最后产下的也是死婴。若想救这孩子,只有‘换血’一途。”
“‘换血’?”卫庄一惊,有些东西在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难道你——”
“我们本想找个血质能与我相容之人,可是时间紧迫,如果在诊出双脉后的百日之内不能成功换血,胎儿必死;我和魑都来自南疆,身体本来就与中原人大不相同,又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唯一与我相容的,只有魑他自己。虽然我那时已经打算放弃,他却强行与我行了换血之法……功成之日,我不但不能再用毒功,武功也已尽废,只留下火魅术保命。而魑更是损伤巨大,命不久矣。我族中的记载,换血之人多半活不长久,短则数月,长则数年。”
卫庄皱眉自语,“——难怪那时候,他那么奋不顾身。”
火魅含泪道,“魑是怀着必死之心入谷的。之前我勉强想出这个计划,也是为了这个孩子出生之后,若我二人皆去,有了那些钱财,他也能无忧一世……”
“为人父母,竟然做到如此,真真令人敬佩感伤。”卫庄太息不已,然后把前些日子鬼谷中发生的种种再次简洁地叙述了一遍。这个版本又与鬼谷子听到的那个有着细微的差别,总之就是魑姓门客找到了自己,但是自己却因为不忍,拒绝了他杀死同门冒充自己的计划;就在这时,其他进入鬼谷的高手纷纷到达,包围了住所,打算将他们全部杀死领赏;而自己和师哥还有魑叔只好合三人之力与众高手殊死搏斗,终于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惨胜。
说到这里,卫庄闭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眼中竟似噙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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