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缓慢地沉沉地如宣告死刑犯最后的徒刑期一般凝在耳边的空气中。“就是说,牵手,拥抱,接吻,【做】爱,全部,都做过了。”
我只觉得耳边炸开了一声雷,震得我耳朵发聋,连耳膜都开始刺刺的痛,眼前安锦的脸突然呈无数倍地清晰放大,唇上覆上可疑的柔软,凉凉的,不急不缓地贴在我唇上,辗转反复,又不由我逃脱地不依不饶。我睁大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安锦的脸,太阳的胀痛加上心中的慌乱让我眼泪再一次不自主地喷涌而出。
“啪——”
清脆的耳光声突兀地响起来,我怔怔望着安锦被我打侧到一边的脸,心里缓慢又不可抗拒地所有情绪纠成了一团乱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昨天不都是还好好的么。
安锦不是我最好最重要的朋友么。
只是过了一夜而已,怎么会变得这样不堪。
我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安锦,你疯了。”
她竟兀自笑了起来,妖冶明亮地笑着。“是吧,我疯了。”她手上的栗色假发反射着象征着时候已不早的明亮日光,晃得人眼疼。“整天跟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混在一起,最后还要不可自拔地爱上你,我能不疯么?”
我只觉得脸上好像也给人扇了一耳光般火辣辣地疼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安锦是我朋友,她是我最重要的唯一的朋友。
我的脸被她强硬地捧住面对着她。她声音突然温柔下来:“别欺骗你自己了,苏然,你对我是有感觉的。”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爱上一个女人。
我艰难地摇着头,胸口一阵阵的闷痛。
我只是在为我失去了我唯的朋友心酸而已。
“那你是要骗你自己到什么时候才行?!我就不明白了,你真是死的么,是除了有关你母亲就没什么再能让你在意了么?!”
能有什么能让我在意呢,到现在为止这么多年,我所做的一切,包括带安锦回家,都是为了能让母亲开心而已。
她冷冷笑道:“我看你才是疯了,苏然。”
她缓缓站直了身子与我拉开了距离。“苏然,你在为别人活着。这有意义么,这么多年你就不想想要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努力一下么?还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你连自己想要的东西都不敢想了?”
我好像,是真的已经不敢想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呢。因为怕给母亲带来负担,怕母亲劳累怕母亲蹙起好看的眉头。
因为什么都有后顾之忧,所以什么都不敢放开想放开做,被禁锢在一段不成长不退后的思想里任由着自己的欲望挣扎狂乱却不予理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听到我自己声音抖得厉害,像在寒风中将要立不稳脚。“安锦,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以前不是很好的么……?”
我其实很懦弱不是么。
可是尽管我那么明白我内心软弱可我无法在安锦面前让它强硬起来。在她面前我输了一切。
“苏然,”她语气平淡了,“一根铁丝,一旦弯了,就算后来再怎么去掰,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直。我,已经是一根弯了的铁丝,我不想再直回去,也直不回去了。你懂么?”
“而你,苏然,你是一个圆,圈住了你在意的东西,就不理会别人了,也不会为了谁有什么改变。你的世界永远只在那个圈里面,你爱着你圈里的东西,以为你爱了全世界,实际上你爱的只是你在意的,而在意你的,全都是可悲的。”
她不咸不淡地说完了这一番话,转身走向门口。脚步却有些犹豫地停在了门口,她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稍稍侧了头,却并没有回头看我,缓缓吐出口气:“下个月初,我就要回家了。夏初的时候,我想跟你照一套艺术照,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那我们就算之前再好也只能是过去。假如你实在没办法接受作为同是女人的我,我也得为我自己留条后路,事已至此,我想你也明白我们不再可能像之前一样了。昨晚的事,对不起,但是你自己也可以想象一下自己深爱的人在喝醉酒的时候迷迷糊糊只叫着你的名字并主动抱住你向你撒娇索吻,你会不会克制得住自己的欲望。”
她说完打开门果断地走出了房间,房门扣上的时候门锁清脆地响了一下,我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打了个冷战。我环顾着陌生的四周,想到安锦说的话,心里的落寞如麻绳般一缕一缕缠上心房,逐渐勒紧,好像要把它揉成一团。我死死揪紧了被子,冷汗一层一层冒了出来。
我能没有安锦么。
能么。
能么。
☆、第二十一章
星期天的晚上,我窝在床上抱腿坐着,闹钟上指向时间在12点。安锦没有回来,白衬衫还挂在窗边,小台灯的光有些弱,照不亮小小的房间。
我起身锁了门,窝回被子,关了小台灯躺下来。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狠狠坠落隐没黑暗。
那天回家之后的失魂落魄把母亲吓了一跳,话也不说饭也不吃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模样。我提不起力气跟母亲解释,也压根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该如何开口对她说,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一整天没踏出房门一步。
对我来说,安锦是个怎样的存在。
划破内心阴暗的光,驱散我所有恐惧的力量,除母亲外心里唯一一块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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